冬雨瀟瀟 風雲驟起 備戰黃埔 第六章 提前歸隊(2)
    「周副槍炮長!」陳偉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到陳偉國的聲音,周延峰回過頭,剛好和鄺興農打個照面。

    「咦,觀通長,」周延峰有點詫異,「你也回來了!」

    鄺興農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渡船「突突」地離開碼頭,向夜色茫茫的江心駛去。

    周延峰叉開雙腳,微微地哈著腰站在甲板上,眺望江面。

    江面上,燈火輝煌的巨型貨輪逐漸變化方位,貨輪上強烈的燈光在黑沉沉的江面上映射出一條條擺動的銀蛇。碼頭上燈光如晝,大吊車舒展機械長臂,卡車的車燈飄忽不定,船舶的推進器的轟鳴聲和汽笛聲交匯在一起,此起彼伏。南方最大的港口黃埔港,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觀通長和自己是同一天離開軍艦回家休假的,可是為什麼同時提前歸隊呢?」周延峰默默地想,「部隊會不會有什麼緊急戰備任務?不會吧,觀通長把家屬都帶來了,應該是不會執行緊急戰備任務吧。可是,政委為什麼發電報命令我立即歸隊呢?」

    陳建國靠了過來,說:「周副槍炮長,昨天我碰到Y336船的朱指導員,問我們兩家的籃球賽什麼時候開打。我說要等你休假回來才行。」

    周延峰是金沙江艦的籃球隊隊長,陳偉國是副隊長。

    「過兩天我們跟他們來一場真的,一定要贏回來。」周延峰下了決心。

    「一定要把Y336那幫傢伙打趴下,看他們還敢吹牛!」陳偉國不服氣,「他們也太狂了,說什麼打遍南海艦隊無敵手。」

    「我們抽個時間研究一下戰術,把他們的牛皮徹底打破。」周延峰笑了,「讓他們也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渡船在黑暗中靠上了對岸的黃埔島。

    陳偉國背上軍軍走在前頭,鄺興農抱著嬰兒隨後,周延峰走在最後面,一行人拐進了狹窄的小巷。石子鋪成的路面凹凸不平,偶爾出現一二盞電壓不足的路燈,才使他們不至於摸黑走路。

    小巷的盡頭是部隊營區,從氣派不大的大門拐進營區,道路寬暢了,雖然沒有了路燈,但是腳下倒好走了。

    周延峰和鄺興農打聲招呼,逕直向碼頭走去。

    臨時家屬宿舍坐落在營區操場的南側,是一排簡易平房。這裡原來是一座舊倉庫,新倉庫建成後,就把舊倉庫用木板隔成一個個面積約10平米的單間。但是隔牆沒有隔到頂,在人字型的桁樑上方,空氣仍然流通無礙,不過這並不妨礙一家一戶的團聚和生活。

    軍軍顯然對陌生的環境不適應,在陳偉國的背上扭來扭去。陳偉國一邊哄著軍軍「到了到了」,一邊順著房子往前走,仔細辨認房門。

    陳偉國在整理房間時,記住了觀通長的房間是從東往西數第八間,為了防止找錯門鬧出笑話,他還特地用藍油漆在門的左上角寫了一個英文「G」,這是「觀通」拼音的第一個字母。每扇房門都關得緊緊的,偶爾會從開裂的木板門縫漏出一絲光線,要在這麼差的光線中辨認那個藍色的「G」字,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吱呀」一聲,一扇房門突然打開,溫暖的橘黃色燈光灑滿了門前一塊方地。機電長鄭耀祖閃出門外,兩手合掌,點頭彎腰,一疊聲地「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鄺興農笑了:「機電長,這是什麼姿勢。」

    鄭耀祖說:「這是最隆重的儀式了,是歡迎嫂子和軍軍的,你的級別還享受不到呢。」

    房間裡瀰漫著漿糊和柴油煙的混合氣味,身材瘦小的炊事班長吳有糧正貓腰從坐在煤油爐上的鋁鍋裡端出一碗雞蛋湯,小心地放在方桌上,搓著手,招呼道:「觀通長,嫂子,來了。三菜一湯備齊了,歇一歇吃飯吧。」

    陳偉國放下軍軍,拿起筷子給軍軍夾菜:「來,軍軍,吃幾口水兵的標準伙食。」

    鄭耀祖對洪志強說:「副觀通長,我就算定了觀通長今天才到,怎樣?你們前兩天都白忙乎了吧。」

    陳偉國回過頭說:「機電長,你別吹牛了,我們不去接,觀通長要是來了,黑燈瞎火的,下雨又帶小孩,肯定夠嗆。」

    鄭耀祖笑了:「信號班長可真是忠心耿耿了。」

    陳偉國努了一下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喂,來了!」只聽一聲吆喝,一個瘦高個的身影飄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墩實的戰士。

    鄭耀祖一看是副機電長胡來福,問:「副機電長,你不是早就來了嗎?怎麼現在才到?」

    胡來福指著提來的大號油漆桶:「我和小向又灌了一桶柴油。」

    「老胡,讓副政委知道了,又要找你算帳。」鄺興農話裡透著感激。

    「丟那媽!大米不用火能變成飯?煤球又買不到,還不准用電爐,不燒煤油爐燒什麼?誰有本事就給弄點煤球票來,我老胡給他磕三個大響頭……」胡來福有些忿忿不平。

    鄭耀祖朝胡來福使了個眼色,胡來福知道在戰士跟前說這些話不合適,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觀通長和嫂子坐了一天的汽車,夠累的。」鄭耀祖說,「觀通長,嫂子,你們吃飯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回艦上去,過兩天再來玩。」

    大家告辭了出來。鄺興農起身送客。

    「觀通長,別出來了,洗洗吃飯吧,天冷,飯菜快涼了。」鄭耀祖走在最後,說著,順手帶上了門,同時抬起左臂,藉著門縫漏出的光亮看了看腕上的「上海」牌手錶,「都七點半了,我們回去吧,八點鐘要組織學習討論呢。」

    門關上了,把寒冷和黑暗關在外面,房間裡溫暖如春。也許顛簸的汽車是天底下最好的搖籃,嬰兒一路上不哭不鬧,一直在甜甜地睡覺,現在突然蹬著小腿,閉著眼「哇哇」地哭了起來。楊玉花知道是嬰兒餓了,「哦、哦』地哄著,解開衣襟給嬰兒餵奶。鄺興農擰了一把熱毛巾遞了過來,楊玉花慢慢擦著臉,細細地打量起房間。

    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四周的木板和土牆用舊報紙仔細地裱糊過,泥土的地面掃的乾乾淨淨,窪凹的地方還用紅泥墊平。靠板壁的一側成「T」字形擺了一大一小的兩張床,床上鋪著棉墊,棉墊上是草綠色的軍用毛毯,床頭整整齊齊地放著疊成豆腐塊的灰色棉被。對著門的土牆一側用磚頭壘了一個簡易檯子,檯子上面搭了一塊舊木板,上面擺著碗、盆等餐具,還有油瓶、醬油瓶、鹽罐等,一個16芯的煤油爐放在地上,旁邊是兩個熱水瓶和裝水的鐵桶。一張方桌靠在另一側的木板牆邊,四個方凳擺在旁邊,方桌上擺著四菜一湯:紅燒肉、炒豬肝、空心菜和雞蛋湯。熱氣騰騰的菜餚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讓人饞涎欲滴。

    鄺興農給軍軍擦過臉,拿起碗從鋁鍋裡打飯,突然感到肚子像被掏空了似的,全身乏力。他這時才想起來,中午在路邊的小飯店只吃了二兩的米飯,到現在還是滴水未沾呢。

    一家人吃過晚飯,洗漱完畢,已是九點多鐘。鄺興農安頓玉花和兩個孩子在大床上睡下,自己獨自在小床上躺下。聽著妻子熟睡時勻稱的呼吸聲和軍軍甜甜的夢囈,鄺興農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紛亂的思緒漸漸遠離。隔壁房間的人家還沒有休息,燈光穿過房桁上方透過來,照亮了屋頂上魚鱗般灰暗的瓦片。恍惚間,鄺興農似乎聞到一股泥土混合乾草的氣味,覺得自己還在家裡,躺在鋪有草墊子的硬板床上。常言道:人的腳,鳥的翅。早晨一家子天濛濛亮在縣城上車,現在已是在離家鄉400多公里外的部隊營區了。可是,軍艦已經在航,馬上就要進入緊張的海上科目訓練。說不定要執行戰鬥任務,在這個時候帶家屬來隊,影響肯定不好。明天怎麼向政委匯報呢?

     想到這裡,鄺興農覺得全身躁熱,他乾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披上海軍呢上衣,藉著房桁上方透過的亮光,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燃,支頤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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