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梟拖著一條半死不活的土狗,一路走來不知道把多少書生氣得捶胸頓足,尋死覓活的大呼斯文掃地,玩得累了才拖拖然向一家酒樓走去。
還沒到門口就遠遠看見,酒樓小二把一群殘兵擋在門口叫囂道:「想進去吃飯?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是你們這種人能來麼?」
「我們怎地不能進去喝酒!」為首大漢雖然斷了一手一腳用枴杖支撐著半邊身子,卻仍然威風凜凜,從這幅殘軀依稀能出還能看到他當年縱橫疆場的鐵血雄風。
「憑你們?」小二冷笑道:「別以為穿了件乾淨衣服就能充大爺,你那衣服洗了千八遍了吧?穿身上跟退了毛的豬差不多,也不怕礙裡面那些爺們的眼?」
他旁邊另一人幫腔道:「別一會吃了飯,給不起錢,大爺還得費手腳扔你們出去……」
「放屁!」大漢掏出幾塊銀子:「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麼?」
「我呸!」小二嘲笑道:「這東西那邊買火燒去吧!我們店裡只收靈石,靈石見過嗎?」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極品樓!禮部侍郎王大人的產業,我們極品樓的酒菜,不是長個腦袋的人就能吃的……」
那大漢被小二奚落的滿臉通紅,正不知道怎麼才好,卻聽見身後冷冷傳來一句:「他們吃不得,誰吃得。」
「哎呦呵……」小二抱著膀子怪聲道:「今個這喪門星怎麼一個接一個,哪位大爺說他們能吃我極品樓的酒菜,說個道道出來聽聽。」
「我說的!」方梟推開看熱鬧的人走了過來。
「你算……」小二話說一半就看見了方梟拖著的那條土狗,立刻把話憋了回去。
他雖然沒出門卻聽說了方梟拖狗罵書生的事兒,剛才還嚷著要去看看,這回看到真人了。
小二連抽了自己兩個嘴巴,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哎呦,方小公爺,小的嘴賤,小的嘴賤……,您老請……您老請……」
方梟根本沒理那小二,向十幾個殘兵抱拳道:「幾位大哥能不能賞小弟一個薄面,讓小弟請幾位喝上一杯。」
「這……這怎麼好意思……」那大漢雖然不知道方梟是誰,卻能感到方梟是誠心相邀,可又不好意思讓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請自己喝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站在邊上的小二湊過來道:「小公爺,咱們這極品樓不接待下等人……」
「放屁!」方梟抬手一個耳光把小二抽飛出去,破口大罵道:「你他媽睜開狗眼看看,這是誰?這是當年神虎營統領,皇上御賜金甲的虎將軍,他當年縱橫沙場斬敵首級的時候,你們樓裡接待的那些個官員還都在撒尿和泥玩呢!」
那小二不服道:「小公爺怎麼知道他們是誰?可別被人騙了。」
方梟一指虎將軍身邊那條瞎了一隻眼睛,瘸了一條前腿,尾巴也只剩下小半截的白老虎道:「你自己看好,這就是虎將軍當年的坐騎紫金虎。」
又一指門口那些趴在地上索索發抖的坐騎道:「就連那些個畜生都記得紫金虎的威風,你們卻不知道當年為了你們拚死殺敵的英雄,真他媽人不如狗。」
幾句話說得一群殘兵眼角泛紅,他們當年作為帝師虎軍先鋒營以三萬之兵阻擋二十萬叛軍五天五夜,三萬壯士僅存千人而且個個重傷致殘。朝廷雖然沒有將神虎營解散,卻也忘記他們當年的功勳,曾經的兵王之王被擱置在破舊的軍營裡眼睜睜的看著日出日落,等待著壽元耗盡,其中淒涼不足與人道。
他們本以為除了幾個經歷過當年大戰的無權老臣,還會偶爾想一想他們之外,不會再有人記得神虎營,沒想到一個年輕公子還會對他們如此敬重,如此崇拜。
小二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既然小公爺這麼說,那就進去吧!不過,一會掌櫃的問起來,還請小公爺能擔待一二。」
「滾你媽的,還不帶路!」
見方梟又要動手打人,小二嚇得連滾帶爬的跑了進去。
方梟又向那些殘兵一抱拳道:「眾位大哥裡面請!」
「好……好兄弟,我虎癡今天就厚著臉皮討兄弟一頓了……弟兄們我們走!」
一群殘兵挺直了腰桿跟在虎癡身後大步走進了雅間。
方梟把虎癡按到上座才問道:「小二,你們極品嘍有什麼名菜?」
小二賣弄道:「我們樓裡名菜有的是,什麼風味吊燒鴿、蒜香鵪鶉脯、美味八寶蟹、金都貴妃雞、龍蝦煲仔翅、麻皮乳豬、滋補龍虎鳳、碧綠金鋃玉、一掌定山河、珊瑚蟠龍鱔、菩提美景、太史五蛇羹、盤龍鴛鴦柱、沙窩雲吞翅、霸王披金甲、金箱藏八寶——」
「停!」方梟不耐煩道:「去把前一百道名菜全給我上一遍,最好的酒一人一壇,不,兩壇……」
「這……」小二為難道:「小公爺,這菜要是上全了起碼要三千塊下品靈石,還不算酒錢,您老帶著現錢麼?」
方梟直接把儲物袋摔在了小二臉上:「廢什麼話?還不快去!」
「是是……您老稍等……」有了錢小二自然不敢再嘰歪,虎癡卻手足無措的道:「小兄弟,隨便上點酒肉就行了,那些個,可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吃的東西……」
「對……對,虎哥說得對……」
「有酒有肉就好了,吃那些個要折了我們的壽啊!」
方梟前世最崇拜的就是鐵血軍人,今生對軍人的仰慕之情仍然絲毫不減,當年神虎營的戰績他讀了無數遍,今天看到自己崇拜了多年的英雄竟會連一頓像樣的酒菜都不敢奢求,不由得一陣心酸。方梟強笑道:「其實,這裡的酒菜我也沒有嘗過,今天正好借各位老哥的光解解饞,大伙就當陪我吃了。」
虎癡感動道:「小兄弟既然這樣說,我們在矯情就是不識抬舉,一會酒菜上來我一定要好好跟兄弟喝兩口。」
不一會功夫,酒菜就流水般的擺了上來,一群殘兵看著滿桌酒菜,竟然留下了眼淚:「娘的,老子一輩子沒見過這樣菜,沒喝過這樣的酒哇!」
「還有人記得老子……還有人記得老子……」
虎癡眼圈一紅喝道:「哭個屁,還不快吃。」說著隨手抓過一條雞腿塞進了嘴裡,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不為這一桌酒菜,只為還有一個記得他們,敬重他們的人。
一群人喝到了半夜,全都喝得人事不省,虎癡被抬上車時還含含糊糊嘟囔道:「你們這幫兔崽子別光顧著自己吃,帶上……帶上些……回去給弟兄們……」
等他一覺醒來已經到了殘兵營的門口,一個哨兵幾步跑了過來:「虎哥,你這回出去遇上貴人啦?」
虎癡迷迷糊糊的道:「貴人?誰?」
「說是你的兄弟,叫什麼方梟?」哨兵比比劃劃的道:「剛才他派人給咱們送來好幾大車的大魚大肉,那螃蟹足有鍋蓋那麼大……這頓牙祭解饞……」
「他送酒菜給我們?」虎癡看了看拎在手裡的食盒,不由得心中一暖。
「不光酒菜,還有衣服,被褥……好些個東西……臨走還留了不少靈石……還說有空要來找你喝酒……」
「方梟兄弟……」虎癡忍不住又流下眼淚:「我們這些廢人……這些廢人……不值得你……嗚嗚……」
有人勸道:「虎哥別哭了……方兄弟這份情咱們得記著啊!人家……」
「放屁!」虎癡大罵道:「誰說我不記得,咱們這些人都廢了,怎麼報答方兄弟?」
「這……哎——」勸解虎癡的殘兵不由得也是一聲長歎,苦著臉蹲了下來。
他們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不久的將來與方梟結下不解之緣,方梟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一次偶然收攏了一批讓敵人驚心膽寒的虎狼勁旅。
方梟幫助殘兵心情大好,卻沒想到一進門就受到了方芷柔的責難:「爹爹,你看看方梟幹的好事?當街侮辱儒生,在一群殘兵廢人身上扔了一萬多中品靈石不說,還在酒樓裡跟那些殘兵一起抨擊朝廷,現在被人抓了把柄,彈劾的奏章已經到了皇上那了。」
「爹!」方芷柔見方雲豹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急道:「你不能再這樣寵著方梟了,錢到了他手裡,簡直就是在揮霍。我看應該斷了他的月俸……」
方雲豹斜了女兒一眼道:「梟兒,你真在那些殘兵身上花了一萬多靈石。」
「是!」方梟一口認了下來:「我只是不忍心看著……」
「花的好!」方雲豹不等他說完就道:「我早就看不慣平西候那摳樣兒了,要是我方家軍的殘兵,我還不把他們供起來。平西候這樣對待朝廷功勳,就不怕絕了子孫,我呸!要不是我不方便把手伸過去,我都想接濟一下神虎營。做得好!」
方雲豹一番話說進了方家家將的心裡,幾個家將不由得暗暗點頭,對方梟的印象也稍有改觀。
方雲豹老神在在:「至於抨擊朝廷,那純屬是放屁。誰喝了酒還不發發牢騷。老子還少罵過朝廷了麼?讓那幫子酸丁蹦躂去吧,蹦躂累了也就那麼著了。」
「還有……」方雲豹一頓道:「以後也別跟那些個酸丁客氣。還牽條狗?換了是我,準把他們一個個都塞進狗窩裡!」
方雲豹袒護方梟已經袒護的沒邊了,方芷柔氣得胸口起伏,卻絲毫沒有辦法。
方雲豹笑瞇瞇的道:「梟兒呀!你已經成年啦,修為也到了金丹期,按朝廷的規定,該外放歷練去了。朝廷的外放令,今早到了家裡,你好好準備準備,明早去抽籤外放。好好幹別丟了方家的臉,將來我這爵位可指著你來繼承呢!」
方梟早就不想呆在這個令人窒息的方府了,聽到能夠外放大喜道:「孫兒一定不會讓爺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