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輝煌的正元宮內,席間大臣親貴們紛紛壓低了脊背,等待他們的君主登上殿內的主位上。我隨大流亦是俯下身子,從眼角的視線看見兩人的長靴從殿內鋪就的紅毯上走過,一人經過我之後直直走上主位,另一人則走到我的身側,坐在我左手邊一直空置著的位置上。
「開席吧。」隨著宣侯一聲令下,一時間安靜下來的殿堂內又升起一片歌舞昇平。
蘇凌塵今日倒是換了件錦色的袍子,鑲著精緻的深色暗紋,襯得他整個人多了幾分淡漠威嚴。我心想,這應該就是我不認識的那個蘇亭了吧?
說來好笑,我認識他八年,卻是不久之前才得知他的真正身份。從前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常林一介書香門第之後,卻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人物。我側著臉偷偷看他菱角分明的俊臉,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有身在高位的人都有的尊然。他與主位上坐著的常林王蘇源只有三分相像,常林王相較之下倒是長得更加粗框威武些。我心想蘇凌塵他大約是長得像他母親吧,眉目間比蘇源多了幾分秀氣。
蘇凌塵突然微微傾過身子來低聲說,「雪兒,你若喜歡看我,自是可以,可是眼下正在宴上……」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自覺就看得入了迷。卻引得蘇凌塵一陣輕笑,笑得我微惱:「阿雪不過是在想事情罷了,世子何必這樣。」
他說:「好吧,一會聽說會有其他各國送來的賀禮,你看看可有喜歡的。若喜歡,我不妨回頭去跟父王討了來。」我一聽覺得奇怪了:「這是送給你父王的壽禮,如何能向他隨意討要?」
「自然不是隨意,今日父王就會宣佈我們二人的婚事,到時自然會選些東西賜予你。既然都是送,不如送些你合意的不是更好?我知你喜愛音律,平時也一直是玉簫不離身的,聽說今日會有一張白鳳琴仙留下的好琴。」
「哦?那倒要看看了。」我自小喜愛研讀兵法,哪裡是喜歡音律的。雖說後來被師父捉著學了幾年音律,可用秀卿的話說無非就是魔音穿腦之流。不過奇怪的是,縱然我的琴技被秀卿貶得一文不值,可是在宮中其他大人耳中聽來卻是上品。我曾一度認為這是大臣們的阿諛奉承,可是自從一日我隱去面容姓名參加了東衛民間的一次百花宴且因琴技奪了一次花魁,這才肯定是因為師父教得好和秀卿說話太毒才有了我如今的琴技。
此時歌舞剛歇,就聽得對面陳玉華站起身來,遙遙朝常林王嬌柔一拜:「臣妾在此祝大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聽聞德妃姐姐準備了一舞想要獻於陛下,可惜昨日卻不小心摔傷了小腿,所以今日便由玉華代姐姐為陛下獻舞。還請陛下賞臉一觀。」
常林王威嚴一笑道:「一直聽聞玉妃精於舞技,今日如果能夠一賞玉妃舞姿,自然是錦上添花。來,奏樂。」
而我已經在陳玉華站起來自稱臣妾的一瞬間呆住了。「她什麼對著常林王自稱臣妾?她不是蘇凌塵的夫人麼?」
「誰說她是我的夫人了?」蘇凌塵一聽,有些生趣地問我。她何時不是了?我差點脫口而出。可是我明明看見你將她迎入府邸——
如果我恨了這麼久的過往到頭來告訴我,是我恨錯了人念錯了情,那到時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她啊。」一邊蘇羽這時候湊過來,說:「她從前的確是住在王兄的別院之中,據說當時王嫂她病重,且聽說玉妃娘娘是神醫之後,這才迎進府來。」
「王嫂?」不、不會是芳菲吧?
「自然是我從前同你說過的無雙公主。」蘇凌塵連忙解釋。
我還未回答,殿內就響起了鼓樂聲。我只聽了前奏便認了出來,是東衛古調祝酒歌。陳玉華也是東衛人,自然識得這一曲古調。從前東衛宮廷大多喜歡在重大慶典上演奏此曲,後來這調漸漸失傳,會奏的琴師也少了。只不過眼下常林才剛對陣東衛飛羽軍,她就在大庭廣眾下演奏著實膽大。我下意識看看琴師的地方,不想一看倒教我暗自驚訝一番,容風!
大廳正中央的陳玉華一襲輕紗曼妙,踩著琴音翩然起舞。伴著正元殿內清風徐來幔帳吹拂,喜慶的祝酒歌繞樑。琴聲如歌如訴,彷彿在脈脈勸著來賓進酒。「哈哈哈,好曲,好舞。玉妃這一舞如同殿內生花,真是曼妙啊。」
「臣妾謝陛下誇獎。不過若要說舞,臣妾聽說銀雪姑娘才華斐然,尤通音律歌舞,不知姑娘可否今日獻舞一曲,來為大王的壽宴錦上添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