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遠方,沒有轉頭,不點頭也不搖頭,一開口,口氣極是飄忽:「阿雪,他果真是不喜歡我啊。原來,這都是老天爺一早就安排好了的。從前他便不喜歡我,如今又怎麼可能呢?……你知道嗎?連臣他就好像一根長在我心間的肉刺,不拔的時候紮著肉地疼,拔的時候,更疼。扎久了,疼慣了,我已經不捨得拔出來。」
我張口想說些什麼,又覺得無從說起。我想告訴她連臣遲疑的理由,可是我又開不了口。
「這逆水,我從前來過一次,當時是想來看看連臣到底為什麼會死在這裡。那時候,心裡滿滿是對自己的埋怨,怨自己為什麼沒有攔住他;那時候滿心滿眼只為了找到砂海香,想要救活連臣。事到如今才有時間好好看看這裡的風景,我也是到現在才發現,這逆水崖逆水灘,真是天下絕色啊。」
僅僅一拳深的逆水灘遠遠鋪向天邊,密密實實的卵石在水底層層疊疊。這個時候差不多是夕陽下山的時刻,金黃的陽光打在逆水崖,崖上的土石間映射出星星點點的金光。此崖此灘,伴著悠悠遠遠的駝鈴聲,交織出大雲漠裡特有的絕麗風光。
我曾經許她一個可以改變的過往。當初我想著帶她回來這裡,是希望她能夠在關鍵時刻拉住連臣,避開他的命劫。我以為她會選擇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此與連臣走下去。卻不想這個故事在最初的時候就已經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我無法開口對她說,她和連臣的關係一開始便是個禁忌。
「那我領你出了這個司命之界好不好?你可回去現實,用返魂香喚回連臣來。」
她搖搖頭:「沒有用的,返魂香對他沒有用的。」
「什……」
她忽然打斷我:「他來了。」
抬眼間,只見遠處天地相接處行來一人一騎。
連臣駕著馬,越走越近,直至走至石崖下。看他這一身的狼狽樣,我知道他一定是不眠不休奔來這裡,我知道他一定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這一刻逆水崖間冷風乍起,他和方婉隔著逆水崖幾十丈的距離,他們兩兩相望,相對無言。一時之間逆水崖上下只剩下風聲。
沉默中,倒是方婉先開了口,道:「阿臣,你給我畫副畫吧。」她朝崖下的書生微微一笑,笑容很淡很美,那眉眼裡是我熟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