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從西北面穿過來的書信,矮人國王母亞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輕輕捻著頜下略略有些捲曲的絡腮鬍子,母亞忍不住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忍不住又拿起書信細細的讀了一遍,信中介紹的情形觸目驚心,敵人在整軍習武,積極備戰,可自己一方似乎只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西面和南湘人的對抗上去了,對來自的西北面的威脅似乎視而不見,究竟是因為經濟利益原因不願和西北扯破臉麼還是真的處於戰局原因考慮不願雙面受敵?這個念頭一直在母亞的腦海中糾纏。
慢慢放下手中的信函,母亞再一次重重歎氣,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平心而論,矮人一族在與西北停戰這幾年間應該說是一個難得的發展時期,因為與西北簽訂了商務條約,吳楚人的商品大量湧向西亞大陸,僅從過境的關稅收入矮人人就獲利頗豐,屠答雖然沒有掌管財政,但從自己征西部常備軍士兵的裝備得到大幅度改善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而且吳楚人大量生活用品的湧入,也使得原來一直依靠來自西大陸的生活必需品結構得到了質的改變,連自己家中的管家都交口讚歎吳楚人的東西更加價廉實惠,那些推崇漢文化藝術的貴族們就更不用說了。可是這同樣帶來了一個巨大的負效應,貴族們似乎都沉醉於享受安樂,忘卻了戰爭的威脅,要不是南湘人的金鼓不時在西面響起,只怕這些貴族們根本就想不起矮人還生活在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真以為自己生活在天堂裡了。
南湘人的威脅並不可怕,母亞心中早有定算,之所以南湘人這麼忙不迭的想要挑起第四次北大荒戰爭,只怕並非為了什麼利益,這一次他們是懼怕矮人獲得太多的時間來發展,矮人的實力會凌駕於南湘人之上,所以他們這一次才會費盡心機蓄謀挑起戰爭。
母亞眼中有一絲迷茫的神色,照這樣看來和西北的和平條約似乎是一個給雙方都帶來巨大利益的東西,但是為什麼自己內心中卻總是對這個條約持懷疑甚至是抵制的情緒呢?是自己多心還是下意識的警覺,母亞更趨向於後者。
劉流啊劉流,這個傢伙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逐漸成為了矮人一族在西邊的最大禍患,西有劉流,東有南湘,矮人已經在戰略上處於一個相當不利的環境中,雖然矮人得到了長足的進展,但南湘人一樣不是弱者,而劉流的軍力突飛猛進,這已經成了母亞心中永遠的痛,假如那一仗自己更謹慎一些親自帶隊征伐南湘該多好,那歷史上就將會再也沒有劉流這個名字,只可惜歷史沒有假如。
用力搖了搖頭,身上的精緻的銀配飾一陣清脆悅耳的鳴響,母亞想把那些懊悔的情緒拋開,現在已經不是追悔往事的時候了,而是需要定下心來思考分析征東部送來的情報。劉流這樣大規模的擴編軍隊,目標即將是哪裡,他們的整軍備戰和現在矮人與南湘的局勢不斷惡化中間有關聯麼?
呆呆的凝視著案桌上的地圖,母亞陷入了沉思。
母 哈揮手制止了衛士的通報,他不想衛士打擾此時正在思索的國王。自從得到征東部傳來的信函後,國王就把自己獨自關在房中潛心思考,看來東面又有什麼異常的變故讓國王憂心了。
「是母哈麼?進來吧。」屏聲靜氣的母哈並未等候多久,便聽到房內傳來國王溫和的聲音。
「陛下,常備軍的裝備已經檢查完畢,一切正常,所有器械、武器和甲冑都已經按照您的要求補充齊備,兒郎們士氣很高,都等待著好好教訓赤狄人呢。」看得出國王心情不是很好,母哈有意揀些讓人高興的話題的來說。
望著眼前這個面色深黑的青年男子舉手投足間比起幾年前已經多了幾分沉穩,對自己卻依然那麼恭敬如同學生,也許在自己面前,他們總是像自己當年的學生,母亞心中感慨萬分。
「嗯,」母亞隨意的點點頭,在母哈眼裡,國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心思。
「大帥,斥候們已經在邊境地帶發現了有南湘人的斥候出現,而且規模不小,甚至在北面也有他們的蹤影。」母哈不得不讓一些不利的消息來然國王引起重視。
「哦?北邊?是歐美人的領地裡麼?」母亞立即警覺起來,若是歐美人都倒向了南湘人,這一仗恐怕就沒有什麼太多的懸念了。
「不,是在和歐美人交界的地區,我們的巡邏隊發現了混入邊境地區的南湘人間諜。」母哈搖搖頭,雖然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不過這也許是一個危險的兆頭,不能不引起重視。
「嗯,我會馬上報告金矮人大酋長,請大酋長派特使去歐美人那裡。」母亞吐了一口氣,歐美人素來不介入南湘人和自己一方的衝突,每一次雙方衝突最後充當調解人總會是安歐人,雙方也落得讓歐美人來扮演這個協調者的角色,畢竟每次戰爭總有勝負,總需要一個中間人來撮合最後的利益分配。看來還得讓情報部門馬上瞭解歐美人內部近期有沒有異常的變動,看看南湘人的上層人物有無人到歐美人領地內搗鬼,想到這兒,母亞心中總有一絲不安的心悸,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看見國王臉色陰沉,母哈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後面的情報報告給國王,只不過是一個傳言,也許說出來會讓國王更加心煩,只是不讓國王知曉,國王不採取應對措施,也許就會出現更嚴重的事態。
就在母哈猶豫不決間,母亞已經察覺了自己這個得力部下臉色上的異常,平靜的抬起頭,緩緩問道:「還有什麼壞消息,一併說出來吧,難道母哈你認為我就那麼脆弱?」
「沒什麼,其實沒什麼,陛下,不過我聽得一些貴族們似乎對我們要求增加幾部的常備軍編制有所疑慮,他們認為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沒有太大必要,尤其是征東部。」母哈費力的斟酌著言詞,盡量不使原本有些刺耳的話語引起屠答的敏感。
雖然臉上沒有任何神色表露,但母亞心中還是忍不住往下一沉,母哈的話語說得十分隱諱,但母亞卻知道貴族們的不滿絕非這麼簡單,這背後也許還隱藏著更多的東西。自從上一次自己遞交了建議加強征西、征東和征南三部的常備軍編制以後的報告後,母亞便察覺到幾個大酋長似乎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變化,自己的建議一直沒有得到採納,而南湘人的擴軍步伐卻邁得更加快,這讓母亞更是心急如焚。
和母木聯名上書要求增編以保持對南湘人擴軍後的軍事平衡終於得到了幾個大酋長的首肯,原本各部只有四十三萬人的常備軍初級動員編制,終於獲准增編到了四十萬人,雖然每部只有幾萬人的增加,但在貴族會議上的激烈爭吵讓今日的母亞依然歷歷在目,甚至有人公然斥責自己是為了擴大自己手中權力才這樣做,雖然當即被幾個大酋長給予責問,但母亞知道,疑慮的種子已經早些在幾個大酋長心中播下。從各部增編後不久,幾個大酋長就把他自己的直屬護衛軍數量增加到十五萬人就可以隱隱約約看出來。要知道前幾次有人提出增加護衛軍編制,卻一直沒有得到幾個酋長的同意,而這一次卻一下子增編了十五萬,而且根本沒有經規貴族會議討論,這不能不讓母亞暗自感到心驚。
「哦?又有什麼新傳言?」母亞竭力平靜自己已經微微波動的心湖,不想讓部下看出自己的擔憂。
「呃,這個,」母哈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將這些無恥的謠言說出來,若是說國王有什麼之心,打死母哈也不會相信,但這隨時謠言卻最能引導普通人的傾向,尤其是在這面臨南湘人威脅之時,更是如此,若是不讓國王清楚知曉,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只怕國王卻不知道這背後的風浪啊,「陛下,只是一些卑鄙的謠言,但是陛下我們卻不得不防,屬下聽得有人說大人是借南湘人的威脅增強征西部和征東部的實力,有意打壓母武大將軍。」
母哈的話雖然十分含糊,但母亞是何許人,他當然明白這話語中的言外之意,母武是自己的好友,二人關係素來良好,在政治觀點上有許多共同之處,二人掌控的常備軍初級動員軍力已經達到八十九萬人,這對那些一直反對和猜疑自己的貴族自然是一個威脅,他們自然會想方設法來構陷自己,讓母亞擔心不是這些貴族們,他擔心的是酋長對自己的看法,若是幾個大酋長依然信任自己,那一切都不過是微風拂面無足掛齒,但是如果幾個酋長心中有了想法,只怕自己的處境就有些尷尬了。
「夠了,不要去聽這些閒言碎語,你們越是重視,那些人就越是得意,根本無須理會,他們自然就無趣了。」母亞揮手制止了還欲再說的母哈,斷然道:「大酋長睿智過人,豈會看不明白這些,我母亞若是有什麼,只怕也不會坐到這裡了。」
當母哈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母亞的身形才像突然蒼老了幾歲一般,委頓了許多,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窩回鬆軟的椅子中,睿智過人,只怕正是睿智過人才會讓人不放心吧,在這些事情上誰人又能夠真正讓人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