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打開。
林若惜緊張又慌亂的回過頭,頓時控制不住的淚如雨下。
眼前的這人,自然再不是那江湖中人人懼怕的半面閻羅,他抱憾十餘年的殘缺終於補了圓滿。半邊閻羅面,半邊玉郎顏。江湖人稱就可知若還得真貌的蕭子涼,究竟有多完美。目若寒星,顏若刀刻,雖只餘半階清心大法的林若惜亦是感知,那有若高山峻嶺般的森然,有萬夫難敵之威風,似撼天雄獅下雲端。
一時間再度芳心大亂,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朝自己越走越近。
「怎麼?」蕭子涼狀若好笑的看著她。
林若惜被瞧得脖頸也跟著羞紅一片,跺著腳說:「太好看了,惜兒只怕愈加捨不得了。」
回到武林,回到逍遙峰,她便還是她,他卻再不是他。什麼表象白骨,皆是虛幻,全是廢話。若讓如今的蕭子涼站在武林當中,將會有多少曾經嗤之以鼻的女子願意示好倒貼,林若惜都可以想像的出來,恨不能只在這山川之間,留下彼此。
世間總有美不長留一說。
第十個日頭,林若惜出外洗衣,走了不少的一段路。晏雪這人毛病不少,他執著的認為吃水在旁,洗衣便要遠一些,以免不淨。
林若惜正哼著小曲,忽然停在了原處。
該來的總會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那牽著白馬的紅衣女子側朝著她而立,微微轉頭,綠樹繁花,她還是那麼明艷照人,卻又讓林若惜妒忌不已。緋夕煙不論何時都會用那麼高高在上的感覺看人,而林若惜卻再不是地獄門裡唯唯諾諾的小婢女,挺起胸膛,總算是通透了原來這一刻她二人也是在戰鬥,若是林若惜可以放任自己,並不定會輸。
「夕煙姑娘居然可以找到這裡,很是厲害。」林若惜默不作聲,蹲下身子將穿過的晏雪的衣服放在了大青石旁。
緋夕煙檀口輕張,「他……還好麼?」
林若惜挑眉,「既然夕煙姑娘對門主餘情未了,卻又為何不將南宮錦的詭計說明。你知道門主險些就死了麼?」
緋夕煙強硬的咬住唇,迴避了這個問題後,冷冷的道:「只要你身上有南宮錦的蠱,就永遠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讓我帶一句話與你,蓬萊城老地方,去與不去都隨你。」
林若惜終於心神受困,不再如方纔那般風輕雲淡。
她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因為自己身上的子母蠱,南宮錦果然說不定在那個司南鳳的身上尋見了自己的位置,而若是自己不去,一則連累蕭子涼,二來會讓晏雪面對最不想見的那司南鳳。說到底,她都不可能再留在這裡拖累別人。只要她與蕭子涼在一起,南宮錦遲早都能找到二人,而以如今九天門的能力,蕭子涼只能陷入單打獨鬥的境地。
但是南宮錦不會這樣做,他的目標已經不是地獄門。如今的地獄門再無與他抗衡的能耐,而魔道因為此番正道盟雷厲風行的一擊大多龜縮不出,江湖回到風平浪靜的時候,他終於準備收拾林若惜了。
林若惜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冷冷的道:「我明白了,也希望緋夕煙你守好自己的心,再不要左右搖擺。你要曉得,並非我不爭,而是我……」
眸中一黯,她的聲音低落了下去,「沒有時間了。」
「你!」緋夕湮沒相當當初那個自己眼尾都不看一眼的小侍女,居然會威脅自己,一時間面上紅白交錯,終於嚥下了這口氣,將馬和包袱放在原地,自己讓開了一步,「你去吧。」
林若惜回頭看了眼那林間小屋。
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與他們道別就要分開,她是如何不捨。
緋夕煙似乎從來沒有擔心過這女子對自己的威脅力,她冷笑一聲道:「快走吧。蕭子涼還需要回去整頓地獄門,沒有那麼多時間等你的兒女情長。」
林若惜跨上馬,撫了撫馬背上的鬃毛,忽然像卸了心防一般坦然,「其實你有些可悲,連自己到底喜歡誰都搞不清楚,只是怕門主被我搶走才返回頭來,可知好馬尚且不吃回頭草,兩面三刀始終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話一說完,也不管緋夕煙面色如何,她大力的夾住馬腹,長吁一聲後朝著蓬萊的方向而去。
就在那一剎那,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若要愛,盡力愛。絕不動搖。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只要林若惜還活著,就絕對不會放棄對蕭子涼的愛。至於他的心頭好緋夕煙,忽然就不值一提了。哪怕有千山萬水的阻隔,她至少帶走了一部分蕭子涼的心,而只要有這些相伴,她便毫不畏懼接下來的挑戰,縱死不悔。
蕭子涼的心忽然猛地一跳。
搶出門去,就看院落之中站著的款款紅衣,與滿園蔥綠盡成對比。不知是他面部已然康復,亦或者是長久沒見,一剎那竟然陌生的不知說些什麼。
「惜兒呢?」像意識到什麼問題,蕭子涼搶上前就問。
緋夕煙淡淡的回答:「走了。」
蕭子涼的心突地一沉,他終於明白這幾天晚上歡愛時候林若惜眼中的不捨從哪裡而來,她竟然已經抱定了要離開的心思,她果然是什麼都不要就這麼走了,她以為自己愛的人是緋夕煙,所以看見緋夕煙來了,她便識趣的離開,連插足的興趣都沒有,何其灑脫何其自在。
「去哪裡了?」蕭子涼問。
緋夕湮沒有回答他,他想也不再多想,轉身就朝著院外走去,大掌卻被牢牢拉住。
那曾經在他心裡烙下深深印記的女子,黯然灑淚道:「原諒我……原先我因為曹新的死積怨成了心魔,被南宮錦加以利用才導致你我二人分崩離析。自賞劍會一見,我……我才發現,根本忘不了逍遙峰上的日日夜夜。」
蕭子涼抬首看著青空,半晌才歎了口氣道:「沒可能了。」
緋夕煙的身子巨震,顯然是沒料到蕭子涼會拒絕自己,眼睜睜的看著他掙開自己的手朝前走的時候,她喊了一句:「為什麼?」
「你回逍遙峰吧。」蕭子涼頭也不回,只怕自己再看一眼也會心軟,這句回答也算是給她叛門的一個交代,若換了他人,蕭子涼是如何都不會原諒。
「為什麼?」緋夕煙又追問了一句。
蕭子涼微微停了一步,龐大的身軀巍然不動,「你不懂。她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