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章 修道院
在他們三個人當中有一個人拿了一個公文包大小的旅行袋，在旅行袋的左下角，有一塊露出來的布條，上面印著商標，商標上印著一個英文單詞——Mongolia（蒙古）。看到這個單詞，我就用手比劃著問，你們是不是從蒙古來的？他們一開始還是不明白，我就跟他們繼續打手勢，指商標，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終於搞清楚，他們果然是從蒙古來的。（註：此蒙古非彼蒙古，這裡的蒙古指的是外蒙，也就是蒙古國，跟內蒙是不一樣的，內蒙古是中國的一個自治區，換句話說，他們根本就不是中國人）
知道了他們三個的地方之後，我感覺這事兒有點難辦，因為語言不通，無法交流，所以就不能登記。我心想周大哥你也真是，人堆裡混了三個外籍人士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現在工作都沒法進行，也不知道他們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是怎麼插進來的，估計是中介搞的鬼吧。正這時候，大塊頭（卡特）走過來，他問我，事情辦完了沒有？我說差不多了，就最後這三個人還沒搞定。
大塊頭（卡特）催促我說你快一點，外面的貨車都來了，一會兒還要把他們運到別的地方去。我跟他解釋說，這不能怪我啊，他們三個是從蒙古來的，我們語言不通，說不明白。大塊頭（卡特）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問我，蒙古跟中國有區別嗎？我看你們長得都差不多。我說不一樣的，兩個國家，就像英國人和法國人，都是歐洲國家，但用的是不同的語言。大塊頭（卡特）說，真麻煩，先這樣吧，你告訴他們全上外面的貨車，剩下的問題，以後再解決，要快，不能浪費我時間，知道麼？
我說好的，然後順便往倉庫外面看了一眼，果然那裡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輛大貨車，後面拖了一個小型集裝箱。我心想，大概這輛車就是運人的吧，可我感覺，這輛車的集裝箱那麼小，能裝的下將近40個人嗎？不管它，先把人送上去再說。於是我收好了記錄的名冊，對著人群喊道：「都跟我來，先上車，一個一個排好隊，不要擠，趕快。」我就這麼喊了好幾遍，只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把人裝的差不多了。
這時候，剛才還空空蕩蕩的集裝箱，瞬間就擠得人滿為患，即便是這樣，還有那麼3-5個人由於裡面空間有限，因此只能待在外面。看到這一情形，我跑過去對大塊頭（卡特）說，貨車裝不下了，要不讓這幾個人上小車吧？誰知大塊頭（卡特）衝我一瞪眼，開口罵我蠢蛋，他問我你是不是傻了？竟然讓偷渡客跟我們坐一輛車，萬一被公路巡警攔下來，當場就是人贓並獲，你懂不懂法律啊？
我問那怎麼辦？大塊頭（卡特）走過去看了一眼，回頭告訴我，你讓他們這幾個人踩在別人的肩膀上，肯定能擠得下。我說這不好吧，你看，裡面空間這麼狹小，空氣也不流通，一旦貨車拐彎或者倒檔的時候，會出人命的。聽了我的建議，大塊頭（卡特）生氣了，他說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我做事情用你教麼？
我憋了一肚子氣，又不能跟他反駁，心想，你怎麼能把人當牲口一樣對待？在你的眼裡，除了白種人以外，其他的都是劣等民族了是不是？我很無奈，但又改變不了什麼，只能按照他的意思辦。不過，當我要求這幾個人踩在別人肩膀上的時候，裡面的人不願意了，他們說，憑什麼踩我身上啊？沒辦法，我只能給他們一個一個做工作，勸他們大家都是中國人，互相照應一下，但是，不管我怎麼說，裡面的人就是不同意，結果到最後，裡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因為這點小事情吵了起來。
他們這一吵，動靜可就大了，我怎麼勸都勸不住。這時候，大塊頭（卡特）聽到了動靜，快步趕過來，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就把剛才的原因跟他說了一遍。他聽完後，先是罵了我一句笨蛋，然後突然從衣服裡掏出手槍，照著幾個不老實的揮手就砸，砸完了以後，還用手槍頂著他們的腦袋，一邊罵，一邊把外面的人往裡面扔。說實在的，大塊頭（卡特）的力氣可真不小，一百多斤的成年男子，他愣是一手抓一個，直接就給提起來了。
挨了打的幾個傢伙被手槍一嚇唬，馬上就變老實了，就這樣，不出三分鐘的功夫，大塊頭（卡特）硬是把多出來的幾個人像塞貨物一樣，把他們全裝進去了。隨後，集裝箱大門一關，貨車發動，臨上車前，大塊頭卡特對我說：「看到沒，給我學著點兒，以後辦事不要像個娘們兒一樣，這裡不是修道院，沒人跟你講禮貌！！」
聽到大塊頭（卡特）對我的一番教導，我感到很糾結。從感情上講，我是非常排斥他這種極不人道的做法，因為，我終究不像他屬於流氓出身。可是，在另一方面，我又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一定的道理，有時候，當你要管理一個龐大的群體，如果只是一味的遷就他們，那麼最終的結果，就只能是什麼事情都幹不成。就像剛才的事一樣，或許是我的民族情結太深，又或許是我的性格問題，總之，我不適合去當一個好領導。
貨車發動以後，我和大塊頭（卡特）就一起上了後面的小車緊隨其後，中間一直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這樣做是有講究的，首先，大塊頭（卡特）要一直監視著貨車行進的動向，以防萬一，其次，一旦要是過關卡的時候被警察攔截，我們就可以馬上從後面撤離，就算不幸被逮到，只要我們眾口一詞不承認，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警察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當然，這種方式，也只有在民主國家才能行得通。
坐在行駛的車裡，我問大塊頭（卡特），這是要帶他們去哪裡？他回答我說，當然是拉著他們去幹活了。我說才剛來就讓他們去上工，不用先休息一下麼？大塊頭（卡特）很不屑的望著我說：「休息？大老闆花了大價錢把他們買來，難道是為了養廢物麼？我們要盡快督促他們早點把艾瑞克的成本掙回來，否則你，我都會有麻煩，明白嗎？」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不要濫用你的同情心。」
聽完他的話，我感覺很奇怪，於是就又問他：「你說的督促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在幹活的時候我們還要在一旁看著？」大塊頭（卡特）說那是一定的，不然跑了怎麼辦？還有，你記著，從今天開始起，你就是這幫中國人的監工，你要負責給他們傳遞信息，處理雜事，當翻譯，有什麼情況，要及時跟我匯報。
我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感情艾瑞克派給我的工作不止是翻譯這麼簡單，還要讓我當監工，這麼大的一個擔子，我以前又沒有管理的經驗，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來？不過我轉念又一想，做監工就做監工吧，不會的可以慢慢學，總比去參加什麼撲克大賽強。再說了，有我在這看著，同胞們的處境還能好一些，畢竟我心裡還是向著他們的，如果要是換了一個脾氣暴躁的監工，那他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為了能夠做好這份差事，在汽車行駛的過程中，我又向大塊頭（卡特）問了一些更具體的情況，慢慢的，我也對艾瑞克這門業務有了更多的瞭解。
這些偷渡而來的中國勞工，是艾瑞克通過本地的中介花錢買來的，當然，走的是非正常途徑，手續什麼的自然也不合法。他們來這裡做的工作，有點兒類似於國內的臨時工。打個比方說，例如在英國本土有一間工廠，它的生產需求有淡季和旺季。在淡季的時候，因為不需要太多的人手，所以，工廠方面就會大量的裁員以降低用人成本，不過，在旺季的時候，由於生產需求量增大，就必須要招募更多的員工。
表面上看，這只是一種正常的運營模式，這在很多國家都比較普遍。但是，這裡面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在英國這樣工會系統十分發達的國家，老闆是不能隨意裁撤員工的。要知道，發達國家的職能監督部門工作效率非常之高，高到什麼程度？我可以實話告訴你，如果你在單位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只要你馬上撥打舉報電話，那邊的工會監察部門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做出反應，不查個鍋底兒朝天決不罷休。
說一千道一萬，人家英國工會屬於獨立部門，不受任何個人和機關的鉗制，所以辦起事來自然會大張旗鼓。在這樣的情況下，臨時工這一行業也就悄然興起了。具體的來說，臨時工的存在，有如下兩個優點：第一，工作時間隨意，不用簽訂勞動合同，呼之則來，揮之即去，這就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第二，由於是非正式員工，工資方面自然就會比英國本土的工人要低很多，這就符合了資本家盡可能的搾取更多剩餘價值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