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章 做女人挺好
在這些所謂的臨時工裡，大都以中國人居多，這不僅僅是因為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更重要的是，中國人有著其他民族所不具備的一個特點——吃苦耐勞。是的，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屬於農耕民族，做事任勞任怨，聽話，易於管理。因此，在英國，很多公司的老闆還有工廠主，他們每次僱人的對象都更傾向於中國人，比起那些做事懶散的英國土著，中國人的工作效率不知道要高多少倍。
儘管是這樣，中國人的勤勞樸實換來的卻是很多不公正的待遇。我們工作的時間最長，薪水拿的最低，還會時常遭到當地人的白眼，因為我們搶了他們的工作。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中國人的處境可以說是舉步維艱，總的來說，中國勞工在發達國家的遭遇，簡直就是一部心酸的血淚史。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很多種，種族歧視問題，移民政策問題，風俗習慣，世界觀，中國人之間的不團結等等……更重要的是，一些有關部門以及中國大使館的不作為。有的時候，我就親眼看見，中國大使館的某些工作人員，居然在別人的地盤上對自己的同胞百般刁難，橫加指責，但是對一些西方人，甚至是日本人表現得卻畢恭畢敬。一旦中國人在海外出現什麼重大事故，最多只是抗議或者譴責，從來沒有做過一些實質性的工作。可能在他們眼裡，同胞的死活根本與他們無關，他們關心的只是自己的政治前途而已。
說實話，某些事情用文字的表達方式是非常有限的，真實的情況，遠比我以上陳述的還要惡劣的多，況且，為了避免我遭到跨省的處分，關於這方面問題的討論就到此為止吧。我們繼續回來說正題。
至於艾瑞克這次買來的這批偷渡客，他們的運作模式大概是這樣的：首先，大老闆先派人聯繫當地的一些用人單位，留下電話，等到他們需要用人的時候，我們再帶著這批勞工隨叫隨到，幹完活馬上就拿錢走人，由於所幹的工種大都是一些體力勞動，所以在技術和經驗上，沒什麼特別的要求。
每次收到勞工的薪水以後，先由大塊頭（卡特）統一管理，然後，再拿出其中的一部分給這些勞工派發工錢以及購買食物，這樣一來，艾瑞克就會從這中間賺取高額的差價，以達到他賺錢的目的。當然，這個所謂的差價，利潤高的驚人，有的時候甚至能夠達到百分之兩百。要知道，這幫工人每天的工資只有一塊錢，吃的住的條件都很差，因此，通常他們只需要工作一到兩個月的時間，艾瑞克就能收回所有花錢買人的成本。
也許大家會問，工資怎麼會這麼低？你沒沒有看錯，我也沒有寫錯，事實就是這樣的。一塊錢，在英國這樣的地方，最多只能買到一罐汽水，即便如此，還是有千千萬萬的同胞，心懷著各種各樣的淘金夢，前仆後繼的加入到偷渡者的隊伍中來。我不知道當初在來之前中介是怎樣欺騙他們的，但是，通過我長時間的接觸得知，只要是以偷渡的方式來到這裡的人，最後沒有一個不後悔的。
以上就是我對這些偷渡勞工的簡單介紹，之所以要說這麼多，是為了要給下面的情節做個鋪墊。在我以後的人生當中，由於他們的存在，使我的人格以及性情出現了蛻變，同時，他們當中的幾個人，也在艾瑞克的家族的內鬥裡面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因此，事情的轉折點，就從我接手這幫勞工那天開始了。
車子行駛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在大塊頭（卡特）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第一次工作的地方——一個郊外的農場，而勞工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給這個農場的養殖雞拔雞毛。拔雞毛，顧名思義，就是把屠宰以後的肉食雞身上的毛清理乾淨，然後再拿到各大超市進行出售。我們剛到農場的時候，大塊頭（卡特）先和農場老闆在商議價錢，不一會兒，商討完畢，他讓我吩咐勞工們開始幹活。
於是我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開了個小型會議，告訴他們要幹什麼工作，細節，以及注意事項，會議結束後，我又和負責教他們幹活的正式職工溝通了一下，隨後，他們就按部就班，開始了來英國的第一份工作。
這時候，大塊頭（卡特）走過來告訴我：「你在這裡看著他們幹活，有什麼問題就找農場的負責人，我先去車裡睡一覺，幹完了記得叫醒我。」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鑽進車裡去了。我望著他的背影，心想，你這不是偷懶麼？30多個人全交給我一個人看，我哪來那麼多精力？出了事兒誰負責？
儘管心裡是不願意，不過我也沒辦法，誰叫他是管事兒的呢？就這麼地吧。想到這裡，我習慣性的點上一支煙，一邊抽，一邊看著他們集體工作。實事求是的講，他們幹的的確很辛苦，大冷的天，既沒有手套，也沒有防護措施，很多人的雙手在寒風中凍得通紅，而且由於天冷的關係，每隔10分鐘就要上一趟廁所，再加上可能來之前都沒有吃飽睡好，所以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充滿了疲倦。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我就回想起當年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也跟他們一樣，累死累活，早出晚歸。為了賺到足夠的學費，每天工作14個小時以上，回到家後連飯都不想吃，直接靠在門邊上就睡著了。記得有一次，我睡得迷迷糊糊起來了，打算洗完澡以後上班，沒想到洗澡的時候，錯把熱水管當成涼水管開到最大，結果當熱水濺到我後背上，瞬間就燙掉了一層皮，痛得我滿屋子哇哇直叫喚。
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敢曠工，只能硬著頭皮去上班，為的就是多掙那幾十塊錢。還有一次，下班坐公車回家，由於太累的緣故，倒在公車裡睡著了，等我睜開眼的時候，公車已經跑到了最後一站。更要命的是，在那個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趕不上末班車了，而此時我所在的位置，離我住的地方還有很遠。怎麼辦呢？如果我做出租車的話，至少要花費10多塊錢，可我捨不得，畢竟賺錢不容易。最後，我把心一橫，咬咬牙，愣是走了3個半鐘頭步行回到家，回到家以後，我的兩條腿都不聽使喚了。
像類似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說出來都是眼淚嘩嘩的。更讓我傷心的是，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所有積蓄，並沒有幫助我完成學業，而是全部貢獻給了賭場，有時候想想看，自己就一個字——賤。沒錯，真他媽賤，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錢，早知道今天混成這幅德行，當初還不如把掙來的錢拿去吃喝玩樂，至少從心理上還能舒服一些。
干了兩個小時左右，人群裡唯一的一名女同志，也就是姓「馬」的那位姑娘貌似堅持不住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氣，額頭上的汗水像豆子一樣一滴接一滴。他的對象，也就是姓「劉」的那個黑龍江小伙見狀，馬上跑過去照顧她。看到這一情形，我走上前去問，你怎麼樣？能堅持嗎？馬姑娘搖搖頭不說話，那個姓劉的小伙跟我說，大哥，她身體不好，讓她歇會兒吧，她的那份活我幫她幹。
我說沒事兒，我能理解，你扶她到旁邊休息去吧。姓劉的小伙點點頭，攙著她到一個角落裡，一邊給她擦汗，一邊把她凍紅了的雙手輕輕地揉著。有時候想想，做女人真的挺好，不行的時候還有人照顧，男人就比較慘，什麼事兒都得自己扛著。我看了一眼小伙的臉色，感覺他的狀態也不是很好，我就順口問了一句，你們來之前沒吃飯嗎？小伙搖搖頭，我們都兩天沒吃了。
聽到他的回答，我心裡很不舒服，因為我也挨過餓，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所以直到現在，我吃飯從不浪費一粒米。我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正好還有半塊吃剩的巧克力，我就拿出來遞給小伙，然後說，你別嫌棄，我身上也沒別的東西了，先吃著湊合一下，一會兒幹完活就有飯吃了。小伙接過我的半塊巧克力說：「謝謝大哥，我不嫌棄，就我現在這個肚子，狗糧我也吃得下去。」
小伙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更難受了，只不過是半塊巧克力，就能換來一句謝謝，人有的時候，真的是很容易滿足。其實想想也是，人活著，不過是穿衣吃飯睡覺，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何必自尋煩惱呢？要是我早一點明白這個道理，我當初就不會去賭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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