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妖!」一笑一口酒,阿朗倒在屋頂上不緊不慢的說了起來:「剛剛修成人形的桃花妖,不知天高地厚溜到人間來玩,結果被一個大戶人家的照妖鏡給套住了元神,怎麼也回不了真身。正好這時,街東那家酒肆的老闆去給這家人送酒,一眼看見了照妖鏡中的桃花妖,便趁主人不注意,用衣服擋住了鏡子,救了那花妖一命。」
「於是那個花妖就報恩,給酒肆老闆送去妖界潭水和桃花粉,助他釀出了全天下最好喝的怡魂釀?」懶懶的接了口,糖糖有些無聊的看著月亮。
都是老一套,妖精被人救了,然後便想著法兒的去報恩。
若是女妖精遇上了男人類,難免又牽出以身相許、人妖相戀的那一套,再然後……
「三師父,你不會從中插了一腳,以仙眾身份跑出來收妖了吧?!」伸手一指,糖糖鄙夷的瞪著那頭「醉狼」。
怪不得酒肆老闆待她那個態度,感情他猜到了派她去買酒的人正是當年那個棒打鴛鴦的「三八法海」!
「我是從中插了一腳,不過不是我去收她,而是她主動找上了我。」酒葫蘆光啷一響,阿朗的目光遙遠了起來,亮晶晶的望著夜空……
那是他第一次獨自出島遊歷,因為南齊是離妖界最近的小鎮,所以他去了那裡,心高氣傲的想要有一番作為。
剛一進鎮,他便聽說鎮上李員外家的獨子被妖精迷了,迷得氣息奄奄,只剩一口氣了。
於是,他找上了門,卻發現了一面仙界前輩留下來的照妖寶鏡。按說,有此聖寶鎮宅,任何妖想進入內宅都得費一番功夫,而道行稍淺的妖精只怕會被當場照出原形,毀去元神。
因此,那員外之子不是被道行過千年的非凡妖物所迷,便是那面照妖鏡出了問題,失去了原有的靈力。為求證心中的想法,他上前摘下了那面鏡子,卻赫然發現——鏡子破了!
那是一面仙鏡,以凡人之力去故意撞它、摔它,甚至是火燒水煮都不能將它弄破,唯一能弄破它的方法是,以穢物潑灑,毀了仙鏡的靈氣。
但究竟是誰要故意毀壞這面仙鏡,至李家於險境呢?
一番查探之後,他發現李員外實乃大善之人,從未與人作惡,所以,應該不是人刻意尋仇所致。
正當事情處於膠著之時,李宅的一位老僕想起,前些日子街東酒肆的老闆曾來宅中送過酒。當時老闆搬了幾罈酒之後說熱,便脫下衣服在門楣上掛了一掛,不偏不正剛好掛在仙鏡上,老僕發現後連忙叫老闆拿了下來,前前後後也不過隻言片語的功夫。
一言至此,他已明白,此事定與那酒店老闆有關。
他還記得,當他第一次踏入那家酒肆的時候已是日落黃昏,遠遠便聞見一股清冽的香氣,似酒非酒,似花非花。偌大的一家酒肆前,門前店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罈,店中更擠滿了前來沽酒的人,好一番熱鬧場景。
他來到櫃檯前,裝作是慕名前來買酒的人,老闆便遞給他一杯清酒,說是剛釀出來的新酒請他嘗,有什麼話,嘗完再說。
一杯,他至今都記得自己倒下去時的震驚與興奮。那一口酒,彷彿仙水一般喚醒了他生命中所有最美好的記憶,讓他歡樂的倒了下去,一醉半天,夢見了爹娘,夢見了師父、師兄弟,夢見了靈竅初開時的興奮,也夢見了有靈劍認他為主時的激動,還夢見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不,不是姑娘,而是妖女,即使是在夢中他依然分辨得出。
「妖孽,竟敢用迷酒來迷昏我!」
「那又怎樣?」女妖一笑,艷欺桃李,「我只迷昏你,別人我可沒迷過。」
「大膽妖孽!」夢中,他挺劍便刺,一絲靈念已從心底升起,他就要醒了。
「先別殺我!」女妖一轉,粉色的衣裙如花瓣在風中飄過,散發著隱隱的芬芳,像那杯清酒的味道,「我來是有事情要告訴你!」
「說!」他停下了劍,一邊假裝聽女妖說話,一邊運功破解迷酒之力。
「那面銅鏡是我弄壞的!」撅了撅嘴,女妖似乎有些不情願的道。
「果然是你!」他怒喝,滿面冷厲。
「但迷了員外之子的不是我!」跺了跺腳,女妖生氣了,臉頰泛起了嬌艷的紅暈:「我那天偷偷跑出來玩,結果被他家的照妖鏡罩住了,是酒肆老闆救了我,我也是一時氣惱,才趁他用衣服遮住鏡子的同時,扔了一坨狗屎在上面……」
「嗤——!」射阿朗笑了,桃花目一彎,睫毛下垂,透過密密層層的睫毛影影綽綽的看著糖糖。
這個丫頭,她身上的有些東西和她真的很像。
「後來呢?」撲閃著杏眼,糖糖急了,拉著三師父的袍角道:「你有沒有信她的話?」
「自然是不信的!」幽幽一歎,射阿朗看著牽著自己袍角的小手。以前,她也經常想這樣牽自己的衣袍,但總會被他無情的拂開,然後,她便會恨恨的生悶氣,可一會兒就好了,忘了,又跑來牽他的袍角。
鼻腔驀地一酸,阿朗連忙抬起了眼,這杏子紅就是容易醉人。干醉,醉的人頭疼……
「迷李公子的是一隻狐妖,她趁我破了照妖鏡便偷偷去害人了。」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同為妖,我最看不上靠吸人精元修煉的敗類,更不能讓她把這屎盆子扣到我頭上。所以我來告訴你,你能收她,我看的出來,咯咯……」
輕笑聲起,清風捲過,月明星稀。
他睜開了眼,夢醒了。
酒肆老闆就站在他身邊,一臉慚愧的賠不是,但又解釋說是桃妖是好妖,老闆怕桃妖直接來找他,會被他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劍殺掉,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他暗暗生氣卻又無奈,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他再次來到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