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轟隆隆的應和聲在茫茫的戈壁上迴盪,糖糖張著嘴,淚水一顆一顆的滑落在地上,偶有幾顆滑入了口中,卻是澀得發苦。
「隨喜——,你根本不知道,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你讓大叔出來,他知道的,我修仙就是想幫他——你讓他出來見我嘛——」
傷心的哭喊隨風入耳,隨喜閉上了眼腳步微微一頓,莫名想起了糖糖初到魔界時和常醉的那一番對話——
「為什麼要修仙或修魔呢?做人不好嗎?」
「理由麼?……可以為求長生不老,也可以求為得到至高無上的力量,甚至可以只為了——某個人!」
「糖糖!」彷彿有把劍在心裡狠狠的戳了一下,隨喜低著頭幽幽一笑,隨即大步邁開,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魔界深處。
其實,並不是你選擇了修仙的問題,也不是你修仙究竟是為了誰的問題,而是,王他根本不願意見你!
為何,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一點,王選的那條路,你根本沒法陪他走到底!
*
風凜凜的吹,糖糖怔怔的坐在風中,不哭,不笑,不吵,不鬧。魔眾們嚴陣以待的駐守在界石另一邊,像一排穿著黑衣的兵馬俑,冷酷,默然。
一道白色的人影緩緩走來,立在了糖糖身後,溫潤的眼像天上的月,能柔和世間的一切。
深深的一歎,墨風開了口:「還要等嗎?」
「等!」沒有猶豫,沒有遲疑,糖糖硬邦邦的吐出了一個字。
「三師叔和子蘇公子也在等。」長眉皺起,墨風回頭望了望不遠處的子蘇和盤腿坐在地上、正不停往嘴裡灌酒的師叔。
沒有答話,糖糖只是倔強的望向了遠方。那裡,是無極殿所在的方向,大叔就在那裡,離她不遠!
沉吟了一下,墨風舉步向前,向著一排排昂然而立、面露敵意的魔眾走了過去……
「牟真,你們的隨侍大人牟真鄰陀——在嗎?」駐足,負手,墨風站在魔界石旁不卑不亢的問道。
「唉——」一聲清婉的歎息聲響起,還未歎完便又響起了一聲柔潤輕靈的淺笑聲,一道白色的人影自黑暗中緩緩的走了出來,像明月穿破了層層雲翳,散出了皎潔的月芒。
「我以為,你不會問我!」立在無數魔眾的身前,牟真盈盈的笑了,明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墨風,閃耀著似嗔似喜的嫵媚光芒。
但笑不語,墨風亦只是默默的站著,與牟真遙遙對望,彷彿世間的一切俱已從二人的視線中消失,他的眼裡只有她,而她的眼裡也只有他。
「我的時間不多,天亮就要走了。」紅唇一彎,牟真淡淡的掃了一眼界石下的糖糖,輕聲道:「王的命令,我也無能無力。」
渾身一震,糖糖彷彿被電擊了一般猛的一抬頭。
「我該走了。」望了望天邊微現的魚肚白,牟真的眸中射出了幾縷哀怨:「你見我,就是為了幫孫姑娘求情?」
唇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大,墨風輕聲道:「是我主動跟師傅說,要和孫師妹一起去人間界的。我知道,你要去……」
纖眉一挑,星眸流轉,牟真抿嘴一笑柔聲道:「我是要去,你不是也要去?」
「竹舞!」長眉鎖了起來,墨風似乎欲言又止。
「不要說!」笑容一斂,牟真亦蹙起了眉:「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我只希望,你仍是以前的竹舞。」
「我一直都是!」
一陣沉寂,二人的臉上又現出了溫柔而輕暖的笑,心意相通,情意融融。
無聲無息,驀地,風緊了,空氣中陡的凝起了一種懸而緊張的氣氛,看不出異動,卻令人莫名壓抑。
糖糖猛的站起了身,連遠處的阿朗也停止了灌酒,目光灼灼向界石內望去。
四周已不只是安靜那麼簡單,似乎是有看不見的神祇經過,他的氣勢令夜風都變得晦澀,不敢在輕佻的捲動。
「大叔?!」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所牽引,糖糖拔腿便追了過去。
莫名,她覺得大叔要走了,如果此時她再不追上去,那麼她便永遠也別想見到他了。
「鏘——」劍芒閃過,牟真隨即一掌拍出,看似輕渺渺、綿軟無力一掌卻帶起了一陣磅礡的烈風,糖糖被推得連連後退,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竹舞?」一把揪住了糖糖的後領,墨風不解的望向了突然發難的牟真。
「看好她,如果不想讓她有事的話!」纖眉緊蹙,牟真向後微一側身,墨風不由心中登時一凜——
原本守著界石的魔眾們不知何時均已亮出了兵刃,與方纔的隱忍守備不同,此時的魔眾才像一群真正的魔。
赤紅的雙目就像狼的眼,正閃爍著嗜血的光芒,虎視眈眈、殺氣騰騰的望向自己幾人。只要稍有不對,他們定會立刻衝上來將自己幾人撕成碎片。
「我真的要走了。」笑容漸冷,牟真望了望兀自掙扎不已的糖糖,鄭重道:「你再留在這裡也無用了。」
渾身一顫,糖糖猛的抬頭望向了天邊,曙光黯淡,彷彿被一片濃雲遮住了,延遲了黎明的到來。
心中,有什麼東西被一點一點的抽走,直到最後,徒留了滿心空落落的痛。糖糖知道,大叔走了,連見她一面都不肯便逕自的走了,決絕,無情!
「舞,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至靈至智的人類。」死死揪著糖糖的衣領,墨風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我知道!」水眸微合,長長的睫毛在風中一顫,竹舞輕輕的道:「我都說了,我還是以前的竹舞,我不殺人。」
清眸一潤,柔的彷彿能滴出水來,墨風舒展了劍眉輕聲道:「那麼,要保重。」
「你也一樣。」紅唇勾起,牟真反身縱入了後方的黑暗,柔婉的語聲似玩笑又似極認真的從風中傳來,「如果我被那些人類傷了呢?」
「我去救你!」想也不想,墨風堅定的開口道。
「嗤——」淺笑聲傳來,空靈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