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姝 第1卷 十八、錯上錯寶駒代過   府中府賢婢奉湯
    楊紅袖確實和齊王一起向北而去,紈素也確實被他們帶走了。紈素整日裡仍是嗜睡,沒有精神,齊王放下了一切事務,專心陪她左右,為她的喜憂而喜憂。隨行的下人都說這王爺像是著魔了,有的時候看見他一個人在那裡傻笑,有的時候又看見他自己一個人在那裡歎氣,怕是這次回京就會求皇上下旨賜婚吧。

    楊紅袖平日裡仍是忙忙碌碌難見蹤影,玉奴也只是每天晚上能見她一面,並不知道她白天裡都在忙些什麼。

    這天一大早,楊紅袖把玉奴叫到身邊說:「王爺仍會一路向北去,但是穗州那邊有些事情還沒處理好,今天你和我一起回去,等到那邊的事情都辦妥了,我們再去京城王府。」

    玉奴略猶豫了一下,說道:「小姐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兩人打點行囊直接就騎馬往反方向而去,沒有和任何人話別。玉奴知道楊紅袖一向的風格,也並不在意。

    穗州秦府旁邊的李府曾經是齊王的落腳地,現在仍然有幾個僕婦和雜役守在那裡。楊紅袖和玉奴一路快馬加鞭回到李府也已經是第二天深夜了。玉奴敲了半天門,一個看門的老傢伙才不情不願的開了門,嘴裡還嘟嘟囔囊的說了一些不乾淨的話,楊紅袖看了他一眼,也沒做聲。

    李府的後花園裡還有一個很別緻的小庭院叫梅園,以前楊紅袖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那個時候齊王的手裡還沒有兵權,一心也是只撲在紈素身上。自打楊紅袖住進梅園後,梅園裡便不再允許別的人進入了。梅園是她主僕二人的天下似乎是李府上下公認的事情,連齊王都不靠近半步。家裡下人有慣常開玩笑的便稱梅園為「府中之府」或者「內府」。

    楊紅袖和玉奴回了李府後便直奔梅園而去。第二天一早,玉奴起床後發現楊紅袖早已離開了。她仍像往常一樣去買一些楊紅袖喜歡吃的菜,將梅園裡外打掃一新,然後坐在園中曬著午後和暖的太陽,繡著手中的荷包等待著夜幕的降臨。

    楊紅袖入夜以後便回到了李府,進門後見開門的人已經換成一個壯年人,轉過臉對他說:「仔細著點,今天晚上可能會有人來找我,他若來了,就說我不在。」

    那看門的忙點頭欠身說:「是。」

    到了梅園,楊紅袖見玉奴正在剪燈花,長長地舒了口氣說:「跑了一天,好渴啊。」自己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喝。

    玉奴忙轉過身問道:「小姐吃飯了嗎?我給你熱些飯菜來,今天做了你愛吃的茄汁藕片。」

    紅袖道:「我不餓,一會兒我去晚秋亭那裡吹吹風,你給我送些珍珠蜜糕來就行了。」說完放下杯子就走了出去。

    玉奴見她心情不錯,大概是今天出去辦的事情很順利吧。

    楊紅袖到了晚秋亭,見一輪圓月映在一池碧水中,晚風吹起,幽香陣陣,水波蕩漾,宛如夢境。她倚著亭柱愣愣地看著水中圓月,如同癡了一般。

    「聽說你最近很是得意啊!」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楊紅袖猛然回頭,竟是沈笑,自己想著心事竟不知他何時到了身後。

    「什麼得意?我聽不懂。」楊紅袖知他話裡有話,便故意問道。

    「現在震陽門、金魁門先後向你臣服,這當今武林已經有一半聽從你的號令了。你還不得意嗎?」沈笑用一種玩世不恭的語氣說道。

    「那並不是向我臣服,那是向朝廷臣服。我也沒什麼可得意的。」楊紅袖看著沈笑,用她一慣冷冷的語氣說道。

    「這次震陽門、金魁門裡,你又殺了多少人?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覺得膽顫嗎?」沈笑也冷下臉來,沉聲說道。

    楊紅袖並不看他,只是冷冷說道:「我做事不用你管,你若能阻止我,便去阻止,我也無話可說,你若阻止不了,就更不用在我面前說什麼了,因為你——管——不——了——。」

    沈笑看她執迷不悟的樣子實在可氣,便厲聲說道:「你戮殺武林同仁,失信於庭弟,為難一個和你一樣無父無母的苦命姑娘,一切的一切做的實在太離譜了。我不想看你一錯再錯。你父親便是因為權利而死,你就那麼急切地要追求權利嗎?!」

    楊紅袖突然轉過身,只見她雙眉緊鎖,緊緊看著沈笑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的事?你到底是誰?」

    沈笑苦笑道:「若這世上還有最後一個關心你的人,那個人就是我。我希望你聽我的話,不要再做害人的事情,不要再為朝廷賣命了。」

    「不用再說了!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人真心關心我,我也不需要!」楊紅袖縱身一躍出了晚秋亭,奪路向梅園外跑去。恰巧這時玉奴端著珍珠蜜糕和菊花茶向晚秋亭這邊走來,見楊紅袖這樣慌不擇路的樣子忙避閃一邊,但還是被撞到肩上,珍珠蜜糕滾落一地,茶壺也掉到地上摔碎了。玉奴看著楊紅袖的背影,不知道如何是好。再看看整個梅園裡空無一人,她暗自納悶:「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了?」

    楊紅袖出了梅園便去馬廄將自己的白馬拉了出來,她躍上馬,狠狠揮鞭策馬向府外跑去。那看門的見楊紅袖騎馬過來,忙上前說並不曾有人來找她,卻被楊紅袖的鞭稍帶到,臉上火辣辣的疼。

    楊紅袖奮力抽打著馬匹,那馬兒像離弦的箭一樣飛馳。楊紅袖緊緊地咬著嘴唇,使勁揮著馬鞭,彷彿只有這樣快速的奔跑才能讓自己把心中的苦痛遠遠地甩在身後。

    眼前出現了一條小溪,馬兒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楊紅袖縱身下馬,似乎三魂六魄都已經飛出了自己的身體。她呆呆地倚著樹幹,無神的雙眼看著溪邊飲水的白馬,馬身上被她鞭打的地方滲出血來,她深深地懊惱自己剛才的不顧一切,竟然沒有意識到對馬兒下手太狠。她走進溪水裡輕輕地為馬清洗身上的傷口,然後走上前抱著馬頭摩挲著。看著那白馬眼裡含著的淚水,她終於忍不住抱住馬頭慟哭起來。大哭了一場後,她覺得整個人似乎輕了許多,那種沉重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終於變得像煙霧一樣淡薄。她擦乾眼淚,躍上馬背,彷彿剛才的傷心人與她沒有半點關係一樣。她的臉上回復了往日的冷峻,拉起韁繩一躍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玉奴在李府等了兩天才見楊紅袖從外面回來。玉奴見她風塵僕僕似乎很累的樣子,便說道:「小姐,你先歇著,我給你做點好吃的,一會兒端上來。」

    楊紅袖點點頭坐在那裡閉眼養神,玉奴忙關了門出去。

    玉奴進了廚房,便開始自顧自的做起飯食來。廚房裡還有一個叫劉媽的人,她是李府的廚娘,一直以來都在這府上,後來齊王將李府買下她就留了下來。她見玉奴蹲在爐子邊上扇火,爐上煨著一罐東西,一陣香氣立馬撲鼻而來。她忙笑著走上前,說道:「玉姑娘,快放下扇子,別髒了你的手。你想吃什麼告訴我就行了,我給你弄。哪用得著你親自下廚煮呢?」

    玉奴欠了欠身,淺笑著說道:「這是為我家小姐準備的,她吃慣我弄的東西了,別人做的怕不行呢!」

    劉媽撇了撇嘴接口道:「一看你家那位就不是善主兒,整日吃東西變著花樣折騰人,玉姑娘柔柔弱弱的,跟著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玉奴忙道:「小姐是個好人,你們都誤會她了!」

    見劉媽搖著頭臉上滿是不信,玉奴便停了話頭,倒是那劉媽見她格外親切,噓寒問暖,問長問短,待她像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

    玉奴做了幾樣小菜,兩碟開胃的醃菜,一碗紅棗粥,一碗野參燉雞湯放在食盒裡直接提到梅園中。

    楊紅袖已經換了一身輕便衣服,梳洗了一通。見玉奴一碟一碟擺上飯食,只覺得胃口不好,不想吃。玉奴卻不依她,只說好歹喝一口湯補補氣血。便將那湯端到她面前,非要看著她喝下。

    楊紅袖拗她不過,只得接下碗說:「不如你也拿個碗來我們一起吃,這麼多菜我也吃不完,兩個人一起吃倒也熱鬧些。」

    玉奴微微一笑道:「也好,廚房裡還有些雞湯,我去盛一碗來。」便輕輕巧巧地出去了。

    楊紅袖直等著她回來才提起筷子開始吃飯,見她用的是一個品質一般的青花瓷碗,遠不如自己的白玉雕花碗,才知道自己對身邊的人還有這麼多不瞭解。她看著玉奴歡快的摸樣,心裡道:「日後我一定要好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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