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沫沫沒得到答案,小臉倏地一沉,埋怨道:「你好沒禮貌,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水紅顏愣了愣,不知是該說她脾氣耿直,還是該說她不通人情世故。耐著性子,水紅顏解釋道:「我方才用的是落英神劍掌。」
「落英,是落下花瓣的意思嗎?嗯,剛剛你確實是舞得花瓣都在飛,不過神劍又是什麼意思?神劍掌,難道說掌和神劍一樣厲害?我是不信的,這掌是血肉做的,怎比得上神劍,無非是一個噱頭罷了。」季沫沫不等水紅顏說話,自顧自地作了一大堆評論。
水紅顏啼笑皆非地看著她,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的禮貌性的微笑,並不為自己的武功辯解。
季沫沫並非真的愚笨天真,她見水紅顏只笑不說話,便明白了這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收斂了剛剛趾高氣揚的樣子,她綻出一個微笑,倒也是極為端莊賢淑的:「既然姑娘和濯師出同門,想必武功是和醫仙前輩學的了?」
水紅顏笑笑,並不打算和季沫沫深交下去。不過聽季沫沫的口音,覺得很是熟悉,於是問道:「沫沫姑娘不是雲澤國的吧!」
季沫沫一怔,又一笑:「姑娘好眼力,不過我祖籍確實在雲澤,在曾祖一代到了天曦國經商,我是出生在天曦,在天曦長大的。」
天曦,好親切的稱呼。雖然在皇宮裡過得並非如魚得水,但能和晚晴在一起,能經常見到灝皇兄、晞皇弟,並且沒什麼俗事來打擾,水紅顏現在覺得那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
「雲澤路途遙遠,姑娘怎麼到了這裡?」
「我曾祖臨終前曾有遺言,要將屍骨運回故里安葬。前些年家裡生意繁忙,無暇顧及,這次我隨父親一起回雲澤,一圓曾祖的遺願。」說到這裡,季沫沫臉上出現淒楚之色:「盛葬完曾祖之後,父親領著我在雲澤遊歷,不想這裡發生了戰事,我們便急急趕回天曦。在回去的路上我們遇到劫匪,家父和家將們全都遭遇不幸,若不是濯及時救下了我,只怕我也……」
兩串清淚順著季沫沫的臉龐滴下,我見猶憐。
如今雲澤政局動盪,霍君燿並不像霍君櫂想像的那樣不堪一擊,相反,半年的時間內,他率領軍隊一連攻下了五、六座城池,聲勢越來越壯大。
戰局導致百姓民不聊生,年輕的壯丁大都被徵兵了,土匪、強盜橫行,幾十個人拿著十幾把砍刀便敢佔山為王。官家分身乏術,對歹徒們聽之任之,以至於世人多不敢遠行,若非出行不可,富人定要請上大隊鏢師,窮人就只能聽天由命。
季沫沫的遭遇並非偶然,很多家庭都遭到了類似的滅頂之災。水紅顏一想到這些,就無法不去自責。當初若不是她幫助霍君燿,或許最多一兩個月,戰爭就能結束。權衡之下,以霍君燿的命換來天下太平,又何嘗不是一件值得的事。現在烽煙四起,民不聊生,可以說是她間接造成的,她是害死那些無辜生命的儈子手!
禍水紅顏,難道指的是這件事嗎?她本是不信這一說法,現在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禍水。
「對不起……」她不知是在對季沫沫說,還是在對全雲澤的百姓說。
季沫沫從袖口裡取出一塊手帕,將淚水拭去了,哽咽了一會,不好意思地說道:「讓你見笑了。」
「是我不好,不該提姑娘的傷心事。」水紅顏黯了一雙漂亮的眸子,心情無比低落。
「都過去了。」季沫沫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方纔還淚水漣漣,這一會又在幸福地笑:「也許是老天憐惜我,讓我遇到了濯,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師兄他……和姑娘很相配。」水紅顏不知哪來的勇氣說出了這句違心的話,她原以為說完之後會輕鬆一些,不曾想話音落下,她的心也隨之跌落,疼得讓她想逃離。
季沫沫自信地笑道:「別人都這麼說呢!雖說我爹是商賈出生,但我娘是天曦國侍郎之女,我從小琴棋書畫、針織女工樣樣都會。我大哥繼承家業,在天曦國京城經營了十幾家鋪子,雖然比不上楚落哥哥家裡那麼富有,但也是個有名的大富人家;我二哥兩年前高中榜眼,現在外放做官,早晚能回到京城任職。對了,你家中是做什麼的,怎麼到了這裡,看樣子你也不像是本地人。」
楚落是天曦國首富,聽季沫沫的語氣,像是跟他很熟的樣子,想必她家裡真的也不一般。這樣的家世,又是個清白的身子,確實能與霍君濯相配。
水紅顏沉吟片刻,雲淡風輕地答道:「我家中兄弟姐妹甚多,我又是庶出,所以……」
她沒有說下去,季沫沫已經明瞭地點頭道:「那你也算是個可憐人。這樣吧,你就先在這裡住下,我去跟濯說,讓他給你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這樣下輩子也有個依靠。」
水紅顏失笑,讓霍君濯給她找夫婿,還真是諷刺。不知他聽了這些話後會作何感想,也許他會希望她能另嫁他人,畢竟,他現在心愛的人是面前這個叫沫沫的女子,而不是她。
「不勞沫沫姑娘費心,我不日便要離開。」
「你要回家嗎?」季沫沫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樣:「也是,你家人再不喜歡你,也要為你的將來做打算,你長得這麼好看,說不定能嫁個好人家。」
水紅顏輕輕一笑,不置可否。她離開,卻並不是要回家,宮中的生活不是她所喜歡的。她將去各國遊覽名山大川,旭日、月祗都會是她的目的地,而雲澤,她想她暫時是無法接受這個國家了,不知要過多久,她才能忘卻在這裡受到的傷痛。
時間已接近中午,火辣辣的陽光將皮膚灼得有些刺痛,季沫沫忽然想到什麼,一拍臉蛋,驚呼道:「糟了,我本來是要去廚房拿燕窩粥給濯喝的,這下可好,和你說話說得忘記時辰了,濯還在等我呢!我不和你說了,下次再見。」
看著季沫沫急匆匆地跑開,水紅顏佇立在原地,喃喃自語:「看來,我真的是多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