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刻,松鶴鳴音卻沒有回答他們。他看起來怪怪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那副美麗的冰棺上,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裡面的女孩,原本虛弱的臉色現在看起來更是憔悴不堪,眼窩深陷著,像是沉入了一段深深的往事裡……
許久,只聽見他顫抖著雙唇,發出如同夢囈般的聲音:「冰兒……冰兒……我把你的孩子們帶到你面前了……你看到他們……應該很開心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沉痛,讓其他人的眉頭都不自覺地皺起來。
「奇怪了?」花花咬著唇,「這個怪老頭怎麼看伊洛媽媽的眼神那麼溫柔,該不會是暗戀她吧……」
香香臉色一沉:「花花別亂猜!」
「切!」花花撇撇嘴,眼神胡亂朝旁邊瞄了一眼,卻剛好對上了血焱熾熱的眸子,嚇得她心裡一驚,立刻低下頭,再也不敢到處亂看了……
「松鶴鳴音!」慕爵冰死死盯著他,露出一絲不耐煩,他不喜歡松鶴鳴音看媽媽的表情,溫柔地讓他不安,「你到底想說什麼?如果你是我們的敵人,為什麼你會這麼仔細地保護媽媽的身體?為什麼會救活伊洛,還讓我們重逢?如果你不是敵人,又為什麼要傷害小橙和琴姨,還有我的妻子?松鶴鳴音,不要再賣關子了,直接說出真相吧!」
「真相?!」聽到這個詞,松鶴鳴音的聲音陡然高了幾分,他抬起頭,看嚮慕爵冰,又看了看伊洛,似乎從回憶裡一點點清醒過來,「慕爵冰,伊洛,你們真的想知道真相嗎?」
「當然!」
「當然!」
兩個不同的聲音,卻同樣堅決的答案。
「呵呵,好吧。那就告訴你們好了!」他終於妥協,目光再次落到冰棺上,「冰兒,你活著的時候我沒有機會見到他們。現在,就當著你的面告訴他們好了。慕爵冰、伊洛,你們聽好了,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你們的媽媽——真實的身份!」
真實的身份?!
冰和伊洛對望了一眼,目光交匯,用眼神給彼此力量。
「說吧,我們聽著!」這一刻,冰握著伊洛的手,迎上松鶴鳴音的眸子。
就在這時,松鶴鳴音突然哈哈大笑,對著冰棺說道:「冰兒,終於到了這一天了。我真的等了好久了啊,終於可以開口了!聽好,你們的母親,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她的全名叫做——松、鶴、冰、兒!」
「松鶴冰兒?」伊洛漆黑的眸子頓時一縮,「這怎麼可能?!松鶴是日本的貴族姓氏,只有松鶴家族的人能有權得到這個姓氏。可是全世界都知道,現在的松鶴家族,如果是跟我媽媽一輩的,只有松鶴兩兄弟,你哥哥松鶴錦繡,剩下的就是你——地獄閣閣主松鶴鳴音,我曾經每天在日本政府的機密網絡裡進出,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你們家族的族譜裡,根本沒有什麼松鶴冰兒!」
然而,聽到伊洛的辯駁,松鶴鳴音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一種無比強烈的怒火迅速在他臉上燃燒起來:「哼,沒有松鶴冰兒?呵呵,松鶴家族的族譜裡當然不會有松鶴冰兒,因為早在二十幾年前,她就因為觸犯家族禁忌,從族譜裡除名了!」
「觸犯家族禁忌?」慕爵冰皺著眉,「什麼禁忌?!」
「逃、婚、私、奔!」松鶴鳴音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出來,他的眼神裡的憤怒是如此強烈,以致於小芷他們會覺得,他幾乎快要將自己的牙齒咬碎了。
「逃婚?!」
「私奔?!」
這樣的字眼,是冰和伊洛他們永遠不會想到的。
一群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冰垂眸,沉默了好久,慢慢抬起頭,看向松鶴鳴音,接著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輕輕啟唇,喊了一聲:「舅舅。」
「舅……舅舅……」
彷彿一塊大石頭掉進了平靜的池塘裡,這突如其來的稱謂,頓時讓所有人傻了眼。
包括地獄閣的五大護法。
在他喊出舅舅的一剎那,就連修羅的眉頭也禁不住擰了擰。
一直以來,他們雖然猜出閣主和慕爵冰還有伊洛之間有著一層說不出的關係,卻也沒想過,會是如此親密的血緣關係……
小芷回過頭,呆呆地望著他,一臉迷惑:「冰,你剛剛喊他什麼?」
「舅舅。」慕爵冰面無表情地看著松鶴鳴音,「你是我和伊洛的舅舅,沒錯吧?」
「看來,你還是有點腦子的!」松鶴鳴音抿了抿唇,抿出一絲狹長的笑意:「說說吧,憑什麼說出這樣的話?憑什麼認定我就是你舅舅?」
「自從老爸去世,我帶著青雲社的殘餘部隊去了日本,地獄閣這三個字才開始在我的人生裡出現,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意識到,我遇到新的對手。只是我沒想到,後來地獄閣會像一個醒不了的噩夢一樣,如此長久,如此驚心動魄。」冰表情鎮定地敘說著,像是在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但是,我卻一直在疑惑,為什麼地獄閣從來不曾直接傷害過我,而總是傷害我身邊的人,這期間你們間接傷害了槿、星瞳、香香還有小星,直到最後你們才終於將矛頭直接對準了小橙、琴姨和小芷,在來到這裡之前我還沒有想明白,可是我現在明白了……」
「你是為了媽媽,你想幫媽媽報仇。」冰停了一會兒,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悲傷,「我記得小時候,爸爸經常不回家,都是媽媽在照顧我和小冰,那個時候……」
冰望向伊洛,接著說道,「媽媽經常告訴我,我是哥哥,所以要好好照顧弟弟,要我做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她還在無意之中提到過,曾經,她也有一個好哥哥,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是嗎……是這樣嗎……你媽媽提起過我……」這一刻,聽到慕爵冰這麼說,松鶴鳴音如同枯槁般的面容上突然放出了生機,「冰兒……說我是個好哥哥……」
「是。媽媽是這麼說的。」冰誠實地點頭,「只是那時,她從來不說自己的身世,那一句也只是無意中才說漏了嘴。如果你今天說的是真的,那這一切推算起來,就再簡單不過了。只是我沒想到,媽媽居然會是松鶴家族的人,而且居然是……是逃婚才和爸爸在一起的……」
「原來是這樣。」伊洛呢喃了一句,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所以,你……舅舅……才會搶走媽媽還有我的身體……然後救活我對嗎……」
松鶴鳴音看著伊洛,目光慢慢變得柔軟,點點頭:「是,我救活了你!這也許也是唯一我能彌補冰兒的吧!但是伊洛,抱歉,我只能救回一半的你,害你這些年空有一副軀殼,卻不能獨自行動半步……」
「不,閣主,你別這麼說!」這次,沒等伊洛回答,姝寞已經情不自禁地開口,「閣主,這些年為了救端木伊洛,您付出的已經夠多了!真的無需再自責了!!」
付出?!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突然在伊洛和鬼靈的腦海裡劃過。
「所以……」伊洛想了想,忽而露出一抹淺笑,「是呢!日本首屈一指的皇家醫院,一般人也許一生都不能跨進半步,而我卻能毫無顧忌地住了大半輩子!原本孤孤單單,無人陪伴,有一天卻有人給我領來了一個藍眼眸的小女孩,和我作伴!整天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就有人給我送來了一台電腦,還有一大堆關於網絡的書籍!雖然後來遇到花花、香香純屬偶然,但是沒有那台電腦,我也不可能遇到XJ,更不可能碰到冰!後來我讓星瞳離開,我又病重,卻一直有XJ以外的人監視著我!這一切,看起來好像毫無聯繫,可是現在回過頭來一想,那些人對我從來沒有惡意,而是在暗中幫助我,照顧我!」
伊洛抬頭,與另一端的目光相望:「舅舅,現在想起來那個人應該就是你了吧!」
松鶴鳴音笑了笑,默認了。
這時,大家的心裡都是既感動又疑惑,然而有一個人的臉色卻一直冷若冰霜,越來越陰沉。
「少爺,我想現在應該不是認親的時候吧。」這一刻,戰天的臉繃得緊緊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苦痛,「就算……就算松鶴鳴音是少爺的舅舅,可是你別忘了,社長是怎麼死的?還有……小橙和琴姨……她們現在所受的苦……」
戰天的話音剛落,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密室裡那兩根又黑又粗的木樁所吸引。
是呢,小橙和琴姨還被綁在上面……
傷痕纍纍,奄奄一息……
現在最重要的是,應該是救她們才對啊……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慕爵冰的心裡忽然像是翻轉了一個五味瓶,說不出的滋味。
多了個弟弟。
又多了個舅舅。
突然在這個世界上又多了幾個血脈相連的親人,原本是件幸福而溫暖的事情,而現在,他卻覺得如此沉重,又如此壓抑……
「閣主,我可以問你,你為什麼要害我父親嗎?」慕爵冰看著他,胸膛裡彷彿有根鋼針一樣,一下一下地扎進心臟。
自己的父親是被舅舅害死的……
老天爺,你為什麼非要我面對這樣的情景……
「咳咳——」
「咳咳咳——」
松鶴鳴音凝了一下眉頭,接著摀住胸口,開始了劇烈的咳嗽。
「閣主!」姝寞一驚,迅速地從懷裡掏出以往的藥瓶,遞到他面前,然而這一次卻被松鶴鳴音推開了,「放心吧,不用!」
這次他犯的是心病,不是身體,所以這個藥瓶不管用了!
如同抽絲剝繭,一層層下來,所有的傷疤終歸還是要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