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已經變了天,刮著很大的風,即將變黑的天邊不時劃過一道道閃電。要下暴雨了。
胡月忙發動汽車,想趕在暴風雨來臨前開出這段山道。
古雯麗忙將車窗關上,抱怨道:「這鬼天,早不變遲不變,讓我們怎麼走?」
胡月開了車在蜿蜒的山道上和暴風雨賽跑,古雯麗和周楊緊緊抓住扶手想要盡量穩中不斷左右擺動的身體。
周楊眼睛一直望著天空,看著一道道閃電不斷地劃過蒼穹,那閃電格外刺眼,感覺天空在發怒,像要釋放出魔力吞噬掉這世界的一切。他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忙閉上雙眼,不敢看那天空。
突然感覺自己在急速旋轉,完了,車子衝下山了。周楊驚慌地大叫,雙手使勁抓住車頂的拉環,好使自己不被摔出車外。慌亂間他看見前面的車門脫離車身飛了開去,胡月和古雯麗都摔出了車外,被拋向未知的黑暗空間。他無暇去顧及別人的死活,很快就感到自己的腦袋漸漸昏沉起來。在轟地一聲撞擊下,他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楊慢慢醒來,傾盆而下的大雨把他裹在水的世界裡,他居然不覺得冷,彷彿間還有種溫熱的感覺。他的意識已經清醒過來,想起他們的車子翻了,自己現在就應該是在山腳,難道自己居然沒死?他試著動了動,竟然還能動,而且身上也沒有痛的感覺。他有點不相信,慢慢坐了起來,繼而站起,果然毫髮無損。他這才想到胡月和古雯麗,忙喊著他們的名字向周圍搜索。
然而周圍漆黑一片,只能藉著間或一閃的閃電看見周圍的環境,自己的喊叫聲也淹沒在嘩啦啦的雨聲裡,偶爾被雨水激起的回聲聽來恰似鬼哭怪叫一般。他反而被自己的聲音嚇住了,不敢再喊叫。
他藉著閃電的光亮基本看清了周圍的地形,這裡是一片山凹,長滿了雜草,並稀稀拉拉地有幾棵不怎麼高大的樹,三周都是高聳的山壁,只一邊有個缺口通向綿延的未知山域。這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想不起什麼時候來過。
奇怪的是他只能想起自己和胡月還有古雯麗剛才在車裡,車子翻下山了,現在不見他們,可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和他們來這裡竟然全然想不起。他的記憶好像就從翻車的那一瞬間斷開了,前面的事情一點也想不起,為此他又驚又怕,急著要找到他們兩個,好搞清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在基本的分析能力還不受影響,他想車子肯定是從山壁上滾下來的,自己既然落在這裡,那麼車子以及胡月他們也應該在附近,他忙藉著閃電發出的亮光向山壁找去。彷彿間,他看見前面的雜草中躺著一個人,他忙摸過去。此時天空沒有閃電,四周漆黑一片。他很快就摸到了,摸到頭髮是長的,心想應該就是古雯麗。忙搖著喊她,可沒任何反應,感覺身體已經冰冷,難道已經死了?他慌亂到了極點,就用手去試她的鼻息,果然沒了氣息。
正不知如何,天空又劃過一道閃電,雖然只有短暫的兩秒鐘的光亮,他還是看清了,自己抱著的並不是古雯麗,而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屍,那女子肚子高高隆起,白衣從雙腿間分開,下身赫然支出半節嬰兒。
他嚇得媽呀一聲,猛然把那女屍推開,爬起來就拚命往山凹的缺口方向跑。沒跑出幾步,突然就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不遠處向這邊張望。他以為是胡月,就飛快地衝到他面前。
卻哪裡是胡月,竟然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小伙子,那小伙子居然在哭。
終於看見了一個大活人,也不管他是誰,周楊心裡就定了很多,不像剛才那麼恐懼。就問他:「你怎麼在這裡哭?下著這麼大的雨怎麼會在這裡?」
那小伙子看著周楊,忍了悲聲,說道:「我闖了大禍,我好怕。」
周楊混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好像被小伙子感染了,情不自禁地想要知道他的一切,就進一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闖什麼禍了?能告訴我嗎?或許我能幫你。」
那小伙子單薄的身體彷彿不勝其寒,在雨水中不住發抖,一定是很冷。周楊自己也全身濕透,無法給他溫暖,見他楚楚可憐的樣子,很有一種想要抱住他的衝動,可想到兩個男人濕透了身子抱在一起有點那個,就克制住了。
小伙子有些靦腆,過了好一陣才下定決定似的望著周楊,期待地問道:「你真的願意幫我?」
周楊堅定地點點頭。
小伙子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看周圍是否還有他人,在確信確實沒有別的人後才膽怯地告訴周楊道:「我叫曾炳元。殺人了,殺了一個懷了孩子的女人。」
周楊臉色一沉。曾炳元忙哭道:「我不是真的要殺她,我是被逼的。」
周楊正要說話,突然聽到風雨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像在叫一個人的名字,不過聽得不是很真切。
曾炳元立刻變了臉色,忙說到:「我表姨在叫我,我去去就來,你就在這裡等我,一定要等我。」眼中滿是乞求之意。
周楊忙安慰他道:「你去吧,我不走,一定在這裡等你。」
曾炳元這才慌慌張張地向他表姨跑去。
因為隔得甚遠,周楊不能看清他表姨的樣子,他很想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就悄悄地從旁邊繞了過去,因為擔心被他表姨看見,就繞到了她的身後。由於風雨都比較大,所以表姨絲毫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只聽他表姨問道:「殺了嗎?」
曾炳元忙說道:「殺了」
他表姨似乎很滿意,說道:「幹得好,總算表姨沒白疼你。首長一定不會虧待你,不過這件事你不能向任何人說,包括你的父母。如果你說出去,你就得死,知道嗎?」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請表姨放心。」
「嗯。」表姨點頭表示滿意,卻見她遞給曾柄元一件什麼東西。曾炳元問是什麼,他表姨就說:「是感冒藥,你淋了這麼久的雨,會生病的,先把這藥吃了,免得感冒。」
周楊預感到不好,想要制止卻突然動不了,正急得沒法,已見曾炳元將藥吃了。
他表姨見他把藥吃了,似乎鬆了一口氣,說道:「你趕快去把屍體埋了,然後回家去休息幾天,過幾天再到表姨這來。」
曾炳元答應了,他表姨就走了。
周楊一直看著他表姨消失在雨霧中,奇怪的是,他這才又行動自如。
曾炳元見周楊就在身旁,嚇了一跳,又忙看了一眼表姨離去的方向,確信她已走遠,才放心。
周楊仔細看著曾炳元,見他瘦弱細長的身體在風雨上顯得越發弱不禁風,雙手抱著胸部,彷彿隨時都會被風雨沖走一般。清秀的臉龐被雨水沖刷得有些泛青,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些晶瑩的水珠。怎麼看都是一個漂亮的男孩子。這麼好的男孩,他表姨怎麼忍心讓他去犯罪?
曾炳元見周楊欣賞而又憐惜地看著自己,就有些扭捏,惶惑的神色暫時被靦腆的羞澀掩蓋。這樣的表情更讓人覺得他可憐和不忍。
周楊就問:「那孕婦是你表姨讓你殺的?」
「不是,是一個男人。」
「為什麼要殺他?」
「因為她懷孕了,又不肯去墮胎,那個男人怕家裡人知道會有麻煩。」
「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那個孕婦叫他『安幫』,表姨好像又是叫的另一個名字。至於他是幹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來頭很大,表姨都有些怕他。」
「你表姨叫他什麼名字?」
「從來沒聽清楚過,反正不是安幫。」
「那個孕婦是什麼來歷?」
「不知道是哪裡人,那個男人叫他『安雲』。一直是由表姨收留在一幢別墅裡,除了我,沒第四個人知道她的存在。」
「你在你表姨身邊是幹什麼的?」
「主要就是照顧那個孕婦,還要替表姨開車接送一些客人。」
「你照顧她多久了?」
「有三年多了。」
「你們關係好嗎?」
「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反正表姨讓我聽她的,她叫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她根本就不怎麼理我,因為長期被關著,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發脾氣。只有那個男人來了,她才會有些高興,不過男人一走,她又會悶悶不樂。」
周楊還要再問,曾炳元就有些焦躁起來,說道:「我要趕快把屍體埋了回去,不然表姨見我遲遲不回去會生氣的。」說著就匆匆向那女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