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撥雲見霧，一片晴朗。
金陵，紫禁城。
武英殿內，齊泰、黃子澄與方孝孺三位大臣眉頭緊鎖，臉上不約而同地掛滿了憂慮。
大殿之上，建文帝面色蒼白的坐在龍椅之上，略顯蒼白的臉上，竟帶著一絲愁眉不展的姿態，望著案台上的一本湊本沉默不語。
「方先生，這事兒你怎麼看？」良久，建文帝打破了沉浸，目光移向了右首的方孝孺，如今方孝孺值文淵閣，尊師以禮，凡國家大事，建文帝對這個老師都極為信任。故有此一問。見皇帝問話，方孝孺弓著身子走上前，朗聲道：「如此歌謠實乃有人惡意為之，陛下不必理會，如今得知燕王密謀造反的罪證，陛下須當盡快對燕王下手！」
方孝孺這般說，實在有些無奈，原來這些時日，金陵城內不知不知何時從哪裡來了一個仙風道骨模樣，瘋癲的道人，這道人約莫五十來歲的光景，三縷長鬚，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舉止若孩童。道人頭上戴一頂灰白色的書生頭巾，身穿一件破爛猶如乞丐一般的道袍，黑鞋白襪，背上掛一口寶劍，手執拂塵，面目有些像八仙之首呂洞賓，唯獨少了一個裝酒的大葫蘆。
道人每日走街串巷，口中念著歌謠，一群孩童瞧這道士奇怪，跟著他的身後嬉戲打鬧。那道人一邊走，一邊哼哼唧唧地唱曰：「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
道人唱，那幫孩童東倒西歪也模仿著唱：「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金陵自古便是江南第一名城，自朱元璋率軍渡江，一舉攻下當時還叫集慶的金陵城，並改名為應天後，以此為都城，經過朱元璋數十載的休養生息，更使得這座城市彙集四方繁華，人文薈萃、商賈雲集，逐漸成為天下第一大城。那道士一番走街串巷，不肖數日，本是那道人瘋癲之吟，經過一番孩童之口，卻迅速在京城裡的大街小巷傳開了。
很快，這道人的瘋癲之謠，便傳入了宮中，自然也傳入了建文帝的耳朵，昨日夜裡便被戶部侍郎卓敬上了一本奏折，這卓敬博學多才，太祖洪武二十一年中進士，參加殿試，一甲二名進士及第，俗稱榜眼，授戶部給事中（稽察六部百司之事）。他生性耿直，敢於秉公直言，批評朝政。有人勸他說，一個人太剛直容易得罪人，要多考慮後果才是。他毅然回答說，我身為諫官，就應秉公直道行事，豈能過多考慮個人禍福得失！當時，皇子諸王的服飾、車騎、儀仗等方面，都與太子沒有什麼區別。卓敬不畏結怨諸王，向朱元璋提出建議，認為這樣做會造成「嫡庶翔鸞、尊卑無序」的後果，對樹立太子的威信是不利的。朱元璋很讚賞他的話，對他更加器重，後來擢升他為戶部侍郎。太祖死後，建文帝鑒於卓敬博學多才，卻忠心為國，仍舊任職戶部給事中參入國事，昨夜正是接到他的密保，方才一早在內殿裡召見、兵部尚書齊秦，太常卿黃子澄、方孝孺以及卓敬談論削藩一事。
此刻聽方孝孺這般說，建文帝面帶憂色，微微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歎了聲道：「自朕削藩以來，周、齊、湘、代、珉五位朕的親叔叔，先後被貶黜，周王朱橚廢為庶人，先是流放雲南蒙化，現在又與他幾個兒子一起被囚禁在京城。湘王朱柏與妻子一起在自個兒宮中自焚而死，以死申辯自己並無謀反之意，齊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也先後被廢為庶人。朕每念及此事，於心不忍，想當年朕與太祖皇爺爺對答之時，朕自認為以德服之，如今……？「建文帝歎了口氣。
卓敬瞧皇帝一臉憂色，急忙上前道：「陛下此言極是，但以德服人，乃是自古帝王的嚮往，但如今燕王雄才大略，酷似太祖，顧其為人，依臣觀之，必非在人下者。且北平天下都會，地方廣邈，士馬精強。今宜及其未備，若是此刻朝廷不採取心動，只怕……？」
建文帝微微頷首，好一會兒才道：「卓愛卿所言差異，燕王乃是朕的四叔，且燕王尚在北平，如今朝廷早已收取兵權，且不說擁兵自重，此刻如再圖燕王，朕恐怕逼之過激，常言道，狗急了尚且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朕恐怕逼之過激，恐事有難料。朕近日所聞，京城大街小巷在傳誦一首兒歌，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所言莫非與朕的叔叔燕王有關？」
方孝孺大驚，急忙上前道：「皇上，此乃京城孩童嬉戲之言，何必顧慮。」
黃子澄也上前附和道：「陛下，方大人所言極是，臣以為，此乃燕王的妖言惑眾，實乃是動搖陛下削藩的決心，以此來作緩兵之計。那燕王素來對朝廷不滿，且雄才大略，其魄力不再當年太祖之下，如今朝廷費時費力的收其兵權，還望陛下切莫念起叔侄情分，以國家大事為重，削奪他的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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