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龍雲天聽到歌聲,突然變得惆悵起來,跟著旋律不由自主地和著,他的心情被樂聲牽扯著、拉到了最低谷。看著大哥的霸氣突然消失,林紫鳳頓覺不妙,循聲望去,只見山下一位美麗的女子正捻著琵琶輕吟。
對於這個女子,林紫鳳還是記得的,正是凌舞殿的天音羅剎,同樣精通音律、擅長音樂配合武藝的名家人豈會不知道這就是以樂控人之術,只不過林紫鳳沒有料到這個年輕的女子在這方面竟然有如此修為,雖然大哥有些走神,但能輕易將他誤導卻也是需要較深的功力的,當下不由得失聲叫道:「大哥,小心!」
龍雲天猛然醒轉,展目望去,只見對面有幾人正向自己衝來,為首的卻是那傾城羅剎,在她身後,還跟著曾經見過幾面的嗜血、無影、失魂三個蛇蠍美人。傾城羅剎口銜一朵鮮花,風吹衣袂飄飄若仙;嗜血羅剎身著赤衣,雙手柳葉彎刀,面色也正如那刀鋒寒光一般;素衣打扮的無影羅剎肩披一條長長的白練,前行中綢條上下舞動,煞是好看;失魂羅剎手執銅鏡,雖是對決關頭,依然不忘對鏡淺笑,看來是自戀到了一定程度。
四位羅剎來到近前,將龍雲天團團圍住,傾城羅剎纖手微動,在空中畫出一條幽雅的香弧。龍雲天不敢怠慢,急忙回勢抵擋,只是一向剛烈的他卻對女人有著太大的忌憚,男女授受不親,老龍竟然不敢接觸到傾城的一絲邊緣。
「咯咯,龍宮主還會害臊啊?」淺笑著,傾城將鮮花從朱唇取下,隨手一抖,霎時空中落英繽紛,片片花瓣似一柄柄鋒利的刀片向龍雲天飛去。於此同時,嗜血羅剎曼舞雙刀、無影羅剎輕捻白練、失魂羅剎笑展銅鏡也發動了攻勢。
四女夾攻,龍雲天空著雙拳不敢展身,頓時有些捉襟見肘。林紫鳳一聲輕歎,這大哥,生死關頭竟然還這麼正人君子,還這麼拘束,真的是無藥可救了,當即拔出晨露寶劍向他投了過去,說道:「大哥,接劍。」
攜著一串水珠,晨露寶劍牢牢地被龍雲天接住。雖然晨露的靈性和龍雲天大相逕庭,但好歹手中有了物什,龍雲天也放開了架勢,一招「蔽日遮天」使出,不但迫開了原本的劣勢,還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龍雲天內力了得,這全力一招原本是求自保,沒想到晨露在他的壓力下表面的水珠竟然噴薄而出,許久沒有停歇的跡象,遮天蔽日的露珠此時竟如磅礡大雨,擊落了紛飛的花瓣,擊退了眾人的進攻,還將合圍的四位美麗羅剎澆成了落湯雞。
哇卡卡,太美了!太驚艷了!紫雲上人和各大門派的「精英」們眼珠子幾乎都瞪了出來,就連躺在地上的丐世無雙也突然打了雞血一般雙目炯炯有神。各大美女在暴雨的侵襲下衣衫浸透,曼妙的身姿展露無疑,更有那隱隱約約的凸點······大家感激涕零,完全不顧自己和龍雲天現在正是敵我雙方,一個個頂禮膜拜:感謝樓主分享,樓主真的是一個大好人啊!祝願樓主長命百歲,為大家的幸福生活再創奇跡!
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竟然有了意外的收穫,龍雲天這個提供了種子的樓主卻沒有粉絲們高漲的情緒,面前那勾魂的一切讓他幾乎不敢睜開眼睛,只好憑著意念施展著自己的武學才華。但,如此一來,無疑又給觀眾們再一次心靈的洗禮,換來了他們更為高漲的情緒和熱忱的期待。
羅剎們走光,他們自己卻是不以為意,彷彿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冒著大雨,趁著喝彩,她們對龍雲天占來了更為凌厲的攻勢,而山下的天音羅剎也琵琶轉急,弦弦緊扣,音律中透露著莫多的情緒:旖旎、糜亂、誘惑、征伐、淒涼、傷感乃至斷腸,不一而般。
「師妹,」閉著雙目,龍雲天突然暴躁不已,機械地揮舞著晨露,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一幅幅熟悉的畫面,在那白雲山上、在那胭脂樓裡、在那江湖之中、在那皎月之下、暗生情愫、進退兩難、分道揚鑣、天人永隔,還有那承歡膝下、堂前宮中、老來喪子、扶慟三槨······龍雲天感覺到,自己已經累了,太累了,真想就這麼平靜地離開了,嘴裡喃喃地呼喚著那些已經離去的親人,要不就這麼隨他們而去吧:「玄英、咎兒、不平······」
「大哥!」林紫鳳再次呼喚,卻哪裡換得回龍雲天那斷腸的思緒。紫雲上人也感受到了龍雲天的一反常態,他知道,龍雲天若死,己方的勝利就在眼前,當下暫時屏蔽了那滿眼春光,對著身後的眾人發動了進攻的號令。
「厚兒,瀟瀟,當心。」林紫鳳交代了一句,取過自己的瑤琴席地而坐,素手慢攏,雅樂乍起,滿腔的憤恨及擔當脫弦而出;朱唇輕啟,天籟凌霄,訴不盡的情義相思和慈憐幽歎瞬嫣山谷:
「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倚樹哀猿弄雲尖。
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比人心山未險。」
不意林紫鳳琴聲乍起,天音羅剎琵琶微頓,此時各大派已經衝上山來,為首的卻是那已經信春哥原地復活的百家會老大丐世無雙,所有人中,他的勁頭也是最大的,適才被龍雲天掃落的面子他是一定要找回來的。
槍打出頭鳥,棍搗縮頭龜,衝在最前面的榮譽最容易獲得,性命也最容易丟掉,露多大臉,現多大眼,丐世無雙只顧著往前衝,卻沒料到林紫鳳會突然發難,伴著錚錚琴弦,一股殺氣迎面而來,措不及防的他只覺得耳膜欲裂,險些暴斃。
好在人家老丐也是武林高手,在此危急關頭當機立斷,靜下心來開始用內力對抗琴聲,但那些「精英」們卻是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哪裡還能抵抗得了如此天籟,當時便有人腳下浮動站立不穩、一頭栽了下去,衝在最前面的幾人甚至立刻昏厥、甚至猝死。
瞬息之間,林紫鳳的琴聲也攜著殺氣衝向了山下,天音羅剎終於也反應過來了。懷抱琵琶,天音輕攏慢捻,琵琶聲開始與琴聲進行對抗。兩種樂器,兩股殺氣,在兩位美人的操控下震徹山谷,雙方的情緒也在此刻達到了最為浮躁的地步,人人都開始自衛,就連龍雲天和四羅剎手下的招式也緩了下來,只不過此時龍雲天已經被琴聲喚醒,不再混沌,四羅剎則開始應接不暇。
林紫鳳和天音的交鋒,受罪的卻是那些站在兩人中間的「精英們」,一種琴音已經很多人難以支撐,此時兩種樂聲他們實在是難以應付了,在雙重壓力下,一個個「精英」七竅流血,一個個身影絡繹不絕地倒下,石階上,已是橫屍一片。
雲夢山杯音樂大賽還在繼續,雙方選手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守方林紫鳳功力畢竟要高上一層,步步緊逼,直將天音殺得心神不寧。但,饒是如此,天音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在落於下風的情況下,她還是將自己的音樂一次次推向了高潮。
絲絃聲聲,此時已經沒有了任何美感,所有的,只是征伐,只有對抗,整個山谷殺氣騰騰,百生噤聲,天地動容。這,豈是樂律?分明就是你來我往的刀光劍影,終於,在又一次高潮時期,兩人的刀劍再次相撞,一股無形的波浪向四周洶湧,瞬息淹沒了許多豪傑。有山下各大門派的「精英」,也有林紫鳳身後名家後生。
「叮」,天音只覺得玉指微沉,她知道,自己的琵琶之弦已經斷了,自己的心弦也應該斷了。懷抱琵琶,天音面色蒼白,在林紫鳳的琴音再一次襲來之後,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將那美麗的衣著沾染成了一片猩紅。
「藝癡,名不虛傳。」天音向著山上一聲輕歎,旋即抱著琵琶昏厥於地。
沒有了天音的對抗,任厚等人壓力頓失,林紫鳳的琴聲也開始肆虐,各大門派的「精英」強力忍受著,單方面的屠殺已經上演。
「殺!」壓力越來越大,丐世無雙卻是不願意再忍了,他受夠了,寧願一拼也不願意再受這麼折磨。一聲號令,山下的人潮再一次發動了突擊。
「呀!」林紫鳳突然也是一口鮮血吐出,之後目光神離伏於琴上。
「姨娘!」任厚和瀟瀟急忙上前攙住林紫鳳,等她抬起頭來卻見她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微笑,有些淒美,有些神聖,有些滿足,也有些不屑,她不屑的,就是山下這些無妄之徒。
「呲」,「滋滋」,接連不斷的悶響由近至遠,任厚和瀟瀟循聲望去,只見幾條細不可查絲絃在人群中縱橫,它們所經之處,大都是「精英」們的咽喉,每每經過,都會捲起一泓鮮血。
「想不到······」已經衝到近前的丐世無雙自言自語著,突然,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他的首級脫離了身體落在地上,噴灑著鮮血、順著台階上的人梯一路顛簸滾向了山下,直至不見。良久,沒有了腦袋的身體也如巨柱一般撲到在地,頸中噴薄的鮮血濺了林紫鳳和任厚、瀟瀟滿身。
百花會會長丐世無雙,自此長眠,他死在了一場原本與自己無關的戰鬥中,也是迄今為止這場戰鬥死的最高身份的領導人。他死了,死的有些不甘,死的有些徒然。但,這就是江湖;他死了,沒有人會去關心他,包括自家的那些花子們,他們甚至都沒有在意這個會長,甚至有人還有些欣喜。
自己人不在乎,對方也沒空搭理他。任厚和瀟瀟攙著林紫鳳從琴上起來,卻意外發現瑤琴上此時竟然沒有了一根琴弦,他們這才明白,原來剛剛射出去的兵器居然就是這些被姨娘用內力震出去的絲絃。
「姨娘,」任厚和瀟瀟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
林紫鳳輕輕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聽得兩聲龍嘯山林的吼聲:「小師妹!」
這兩聲龍嘯,林紫鳳太熟悉了,其中一個就是大師兄龍雲天,另一個——林紫鳳微微一笑,很是欣慰,望著山下衝上來的一條人影喃喃道:「你終於來了。」
卻是:才見威龍戰羅瓊,又觀紫鳳誅群雄。預知山下來者誰,下回書裡說分明。
哎呀,尾語再說就重了,咋辦?算了,就這麼地吧,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