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 正在山前聒噪,猛聽得一聲暴喝,直震得耳朵發麻鼻子充血,有些抵抗力差的幾乎都倒了下去,適才還亂糟糟的山谷頓時安靜多了,只有那一聲震徹寰宇的:「住口」在耳畔迴盪。
饒是紫雲上人修為了得,在此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也是吃了一個大虧,揉了揉耳朵,彎下頭拍了拍,從裡面滾落出一疙瘩黑乎乎的球形物體。徒弟賈蘭見狀一聲怪叫:「師父,您的耳朵掉了!」
「滾!」紫雲上人一腳將徒兒踢飛,心中不禁感歎:原來自己已經三年沒有掏過耳朵了,我說最近咋這麼癢呢,不過,能將我的耳屎震落,看來這人功力不淺呢,是個五官科大夫的好苗子。
將接在手中的耳屎恨恨扔掉,紫雲上人向著山坡望去,只見烈日宮宮主龍雲天正滿臉怒容地站在石階上,身後還有他的師妹林紫鳳、師侄任厚、瀟瀟以及兩宮一樓的弟子門人。
一段時間沒見,紫雲感覺到這一代掌門似乎已經蒼老了許多,鬚髮都已經斑白不堪,在風中凌亂著,雙目赤色,週身散發的霸氣亦有一絲淒涼的景象。看來,這短短時間內一連串的打擊對他而言實在是太殘酷了,縱是這麼一位鋼鐵漢子竟然也會憔悴至斯。
龍雲天的悲涼於紫雲而言並無干係,他所關心的只是怎樣踏平這座山頭、完成自己的願望。而現在看來,要達到這一切,就勢必要通過龍雲天這一關,於是,一向沒皮沒臉的紫雲又厚顏無恥地戲謔道:「呦呵,龍宮主,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龍雲天面色凝重,冷冷眼神從各大門派掃過,不由得握緊了雙拳道:「紫雲,你想尋死,龍某今天就成全你!」
「唉,別呀,龍宮主,咱們好歹交情一場,哪兒犯得上生死相拼呢?」紫雲說道:「今天大家來這兒也沒有別的意思,只要龍宮主將你那戾少師侄與江湖至惡之武器交出,貧道相信大家並不會為難與你的。」
「少廢話,你以為龍某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嗎?」龍雲天向前一步道:「現在退去還為時不晚,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呦,龍宮主哪來那麼大火氣呀?」紫雲還沒說話,一個嫵媚的聲音突然響起,卻是凌舞殿的傾城羅剎,只見她笑得花枝亂顫,傾城的容顏卻是散發出一種妖邪的氣質。也上前一步,傾城笑道:「咱們受紫雲盟主邀請前來幽月宮,就是要就劉三宮主的事情商討一二,雖然有些尷尬,大家還是不要上了和氣嘛。」
「滾,妖女······」龍雲天剛罵出口,身後的林紫鳳急忙將他攔住,輕聲對他道:「大哥無需動怒,跟這些人置氣不值得。」
龍雲天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紫雲上人和傾城羅剎卻是不依不饒,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激怒龍雲天,眼見他不中計,便又開始喋喋不休,從上官鳳的離世、龍雲天兄妹四人的分崩離析一直說道龍玄英兄弟喪命鳴蟬,直說得龍雲天悲憤交加、目眥欲裂。
眼見龍雲天不敢反駁,在一旁打醬油的嗜血羅剎、無影羅剎、天音羅剎、失魂羅剎、無邪羅剎以及丐世無雙也都開始七嘴八舌說道著名家的「不堪」往事,一個個大義凜然如救世主一般。唐笑和尚儒、尚術相互將歡樂一下眼神,都微微退後了一步,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每字每句,點點滴滴都撞擊著龍雲天和林紫鳳以及幽月宮諸人,他們忍耐著、憤怒著,卻終究沒有說一句話。他們知道,和這幫人是說也說不清楚的,雖然瀟逸的事情只算得上是自己的家事,但被冠以武林大害卻也似乎合乎常理,更何況紫雲他們的目的大家心照不宣,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去辯解什麼。
只是,這種忍耐卻是如此讓人心碎。不知不覺,龍雲天已經老淚縱橫,其他人也都默默不已。良久,忍耐到了極限的龍雲天終於一聲長嘯,大踏步走下台階道:「勿再多言,想要達到你們齷齪的目的,先過我這一關!你們誰先受死?」
近距離感受到龍雲天的氣勢,眾人紛紛後撤,一個個眼巴巴地望著紫雲上人,彷彿在說:你給我們打氣打了這麼久了,事到臨頭,你看看咋辦吧?
紫雲看著後退的眾人惱怒不已,暗道這幫人果然靠不住,提起了寶劍一個個眼睛放光,該打架了卻又這麼畏縮,真的是爛泥扶不上牆,看來還得本道王自己出馬······不過,我身為一代盟主,自己貿然上去豈不是濕了身份?再說了,龍雲天的傳說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連當年的盟主陳老他都敢滅門,自己是否是他的對手呢?千萬不要出身未捷先沾了一身屎啊,自己還沒活夠呢,被他稀里糊塗宰了多可惜。
紫雲正在琢磨,突然百家會會長丐世無雙踉踉蹌蹌衝到了龍雲天跟前。紫雲大喜,對著蓋世無雙的背影大聲喊道:「老叫花子,看你的了,等咱們大功告成你是頭功!」
「想不到,你是第一個。」龍雲天冷冷地對該是無雙說道:「一向逍遙自在的無雙老丐竟然也會跟他們是一丘之貉。」
「不,不是我。」丐世無雙滿嘴噴著酒氣,突然轉過頭去向自己方陣喊道:「誰他娘的把老子踹出來的?」
「無雙會長,你果然英雄!」一堆叫花子中間,一個嬌俏的身影顯得格外惹眼,卻是凌舞殿的失魂羅剎,此時只見她百媚千嬌,一臉崇拜地對丐世無雙說道:「武林的安寧就靠您來維持了,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哦。」
失魂羅剎不愧為失魂羅剎,堂堂百家會會長在她的媚功之下當時就覺得自己已經頂天立地了。美人當前,自己可千萬不要被她看扁了,丐世無雙的荷爾蒙迅速提升,手握竹杖憨笑道「嘿,那是當然,你就擎好吧。」
龍雲天靜靜看著酒還沒醒又被灌了迷魂藥的丐世無雙,歎了口氣,淡淡地說道「老丐,既然你我勢必一戰,看在鬼窟的份上,龍某讓你三招。」
「切!誰要你讓?」丐世無雙滿臉不屑:「別以為你們名家有什麼了不起,老丐幾十年的修為也不是蓋得。還有,少跟我提那個臭不要臉的叛徒。」
「既然如此,出招吧。」龍雲天緩緩抬起了雙拳,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哼,就讓你們見識一下老丐的厲害。」丐世無雙漫不經心地說著,突然一腳踢在竹杖上。這一腳,踢得甚是迅速凌厲,也甚是陰險下流,山上山下各大門派都異口同聲發出了「噓」的聲音。原來,這貨這一招的目標竟然是龍雲天的下體。
龍雲天羞憤交加,萬沒想到身為一會之長的丐世無雙竟然使出如此卑鄙下流的招式,心中對他的客氣也變成了鄙夷。匆匆躲過,龍雲天有點凌亂,仍舊使出了防禦的招式,雖然丐世無雙有點無恥,但有言在先,龍雲天還是要讓他三招。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丐世無雙使出了第一招損招之後,第二招仍舊是攻向龍雲天下體,大家不禁感慨:這貨莫不是精蟲沖腦了?身為一代會長,怎麼就只會這一招麼?
似乎料到了大家的反應,丐世無雙嘿嘿一笑,滿臉的猥瑣。此時龍雲天已經在等待著他的最後一招,令大家大跌眼鏡的是,這貨的目標竟然還是老地方。對此,大家已經沒有興趣再「噓」了,對於一個堅持走在猥瑣最前沿的會長,他們已經找不出任何語言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
只是,這最後一招丐世無雙卻得到了收穫,龍雲天沒有料到他竟然連續三招都是如此下流,雖然做好了準備卻也沒將重點放在這裡,於是在輕鬆躲過這看似簡單的一招之後就要展開進攻,只是他沒想到這一招卻不是和此前一樣的純粹進攻,這是一個連招,在他躲過之後,丐世無雙的竹杖居然詭異地改變了走向,緊接著一招一式連綿不絕,直將龍雲天逼得沒有還手之力。
原本這些招式龍雲天都可以輕鬆應對的,只是在蓋世無雙前兩次誤導之後疏於防範才陷入了尷尬的局面。此時的他,觸目所見都是一片竹光杖影,虛虛實實,莫可辨別。
山下叫好聲此起彼伏,紫雲上人帶領著各門派的「精英」們在為丐世無雙站腳助威,他們也沒有想到,名不見經傳的三教九會竟然也是如此了得,雖然鬼窟懶鬼和八怪會的花子早有耳聞,但他們早已經脫離了百家會,而百家會內部卻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了不起的高手,今天一見大家方才明白,原來百家會之所以成為二流門派,靠的也不僅僅是人數上的優勢。
眾人的追捧讓丐世無雙不禁有些飄飄然,回頭望去,只見那個攝人心魄的羅剎兒也在關注著自己比賽,不由得使出了渾身解數,以求達到盡快擊倒敵人的目的。
龍雲天冷笑一聲,幾個回合下來,他對丐世無雙的套路已經有所瞭解,此刻,見他雄性激素猛烈增長,手底下的招式也不再朦朧,於是,瞅到了一個機會一招「撥雲見日」使出,頓時眼前一片清明。
丐世無雙大訝,適才他只顧著進攻,完全沒料到龍雲天竟然還有還手的餘地,等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的竹杖已經握在了對方左手。這,這是怎麼回事?丐世無雙終於體會到了名家武功的厲害,這個龍雲天竟然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自己的武器攥住了?頓時,他感覺今天的戰鬥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龍雲天的速度丐世無雙沒有料到,人家的招式他也沒有看清,緊接著發生的事情他也不會想到。就在丐世無雙還沒搞清狀況、迷迷瞪瞪得時候,一隻龐大的拳頭攜著一股勁風就襲了過來。
「彭」,一聲巨響,丐世無雙鼻子幾乎塌了下去,兩股紅色液體如注瀉下,緊接著,他感覺自己腦袋亂哄哄作響,身體也如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在空中畫出了一條美麗的弧線,藉著陽光,他似乎還看到了一道彩虹。
叫好聲戛然而止,大家眼睜睜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都感覺難以置信。紫雲上人怔了半天,幽幽地長出了一口氣:「萬幸啊!」
「萬幸?」眾人的關注點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萬幸,上去的不是我。」紫雲上人自言自語,突然察覺到大家異樣的目光,急忙改口道:「龍雲天萬幸,他沒遇上我。」
「那,您去教訓他?」
「不了,不了,我還得掌控全局呢。」
紫雲上人打著馬虎眼,龍雲天又向下走來,他說道:「現在退去,為時不晚。」
驀地,琵琶錚錚,間歇有微微的歌聲飄來,送入每一個人的耳膜:
「心兒疼似刀剜,朝也般般,暮也般般。
愁在眉端,左也攢攢,右也攢攢。
夢兒成良宵苦短,影兒孤長夜漫漫。
人兒遠地闊天寬,信兒稀雨色雲綣,病兒沉月苦風酸。」
「心兒疼······」聽聞琵琶,龍雲天突然停止了腳步,雙目開始有些迷離,不由得跟著歌聲和了起來。
「大哥,小心!」身後,林紫鳳驚叫出聲。
卻是:同脈不自殘,且度目前關。武癡雖老矣,神威勝當年。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