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林紫鳳的目光望去,任厚和瀟瀟只見山下正有一隊人馬殺來,他們一個個身著儒裝,俊逸非常。這是一群文士,此刻卻也是一隊修羅,看似弱不禁風的他們,在當先一位中年男子的帶領下橫衝直撞,直將山下的聯盟大軍殺得措手不及。
「姨娘,他們······」瀟瀟似乎已經知道了來者是誰,忍不住開口向林紫鳳問道。
林紫鳳卻是沒有回答,她的眼睛自那一聲呼喚之後就再也沒離開過當先馬上的那一位男子,嘴裡只是不住呢喃:「你來了,你還知道來啊。」
在男子的帶領下,文士們手執三寸無情鐵已經衝上了山坡,在他們的身後,留下的只有一片屍山血海,他們瀟逸的長衫也已經被鮮血浸透。出其不意的進攻,霸道強悍的奇襲,紫雲上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們殺了個驚慌失措。
由於石階上已經滿是屍骨,馬匹難以繼續前行,文士們便棄駒從步,仗劍走上山來。適才在琴弦的刺殺下,石階上的敵人大都沒有了生息,僅存的幾個也只能苟延殘喘,這群前來救援的文士倒也沒遇到什麼阻礙,很快就來到了林紫鳳跟前。
「師妹,」將長劍噹啷一聲棄在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男子關切地望著林紫鳳道:「你怎麼樣?」
「小龍哥。」林紫鳳看了他一眼,有些幽怨又有些欣慰:「你還是來了。」
林紫鳳一句話說完,已是精疲力盡,鳳目沉沉,身子也嬌弱地癱軟了,男子急忙一把從任厚和瀟瀟身邊將她攬過,尚未說話已是泣不成聲。
「我來了,我來晚了。」男子一手攬著林紫鳳,另一隻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您是?」瀟瀟一旁看著,終於確定了來者的身份:「玉蛟龍、玉師叔?」
玉蛟龍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瀟瀟清秀的容顏,看了看她,有看了看懷中的林紫鳳,隨後又悵然望向遠方道:「是我,你是瀟瀟吧?」
「師叔認得瀟瀟?」瀟瀟很是奇怪,自己和師叔素未謀面,他是如何一眼就認出自己的?
「像,太像了。」玉蛟龍自言自語,沒有再回答瀟瀟的疑惑。
瀟瀟也沒有再問,她知道師叔不願說,自然會有他的道理,只是她內心深處卻不免又多添了一層疑惑。懷著疑惑再次仔細看向林紫鳳,她突然發現自己和她眉目之間竟然有些相像,回想起每次見到姨娘的情形,瀟瀟隱隱有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心事。
「師伯,小心。」玉蛟龍和瀟瀟都各懷心事,任厚卻突然高聲向龍雲天叫喊起來。
自從林紫鳳上山以後直到玉蛟龍和林紫鳳重逢,龍雲天的精神又開始恍惚了,不時看向這邊的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身邊已經有了變化。聽到任厚提醒,龍雲天仔細留神了一下周圍,突然發現原本四個羅剎此刻竟然只剩下了三個在自己周圍。
傾城羅剎、嗜血羅剎、失魂羅剎還在,偏偏無影羅剎不見了蹤影,龍雲天疑惑地張望,手下卻是一絲也不敢馬虎了。
凌舞殿的六大羅剎,雖然只是一個年輕後生,但她的名聲卻也是為這些老前輩所熟知的。她們一個個不但年輕貌美、毒如蛇蠍,還都各自有著一身非凡的本領——傾城羅剎的艷麗,嗜血羅剎的殘暴,失魂羅剎的魅惑,天音羅剎的音靡,無邪羅剎的「天真」,還有無影羅剎的詭異。
無影羅剎最拿手的功夫就是匿藏行蹤,總會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也經常在不該消失的時候消失,他最擅長的,就是偷襲,在對手最不經意的時候給與致命一擊,江湖中,已經不知有多少成名人士死於她行刺。
而山下的紫雲上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剛剛穩住陣腳的他開始號令著各門派再一次發動突擊。由於林紫鳳已經沒有能力再戰,大家已經沒有了琴聲的阻撓,此時便一鼓作氣全部衝了上去。他們懷揣著夢想,湧動著基情,似乎少了一位當家人的幽月宮已經大廈將傾。只是,頭腦發熱的他們沒有想過,適才從山下衝上來的那些文士究竟何許人也,人家又為什麼輕而易舉突入重圍又輕鬆上山。
「嘿嘿,你們先上,本道王馬上就來。」山下,一位老道陰邪地笑著,無疑又將這些人當作了送死鬼。看著山上黑壓壓一片人頭,紫雲上人很是滿意:這些叫花子,果然都是一根筋,你們哪裡知道山上這個文人打扮的傢伙是什麼來頭?人家退隱的時候你們還沒見過世面吧?得了,你們願意死,那本道王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個現實吧。
「我會感謝你們的,墊腳石。」紫雲上人捋著稀疏的鬍子竊笑,驀地,他的笑容開始僵硬,看了一下跟隨在自己周圍的紫雲軒弟子們,他忍不住抓住一個人的衣領吼道:「賈蘭,你師弟呢?」
「師父,他們早上山了,你沒看見嗎?蘇景和梁飛可是跑在最前面的。」賈蘭回著話,牙根咬得嘎嘎響,心底罵著兩位師弟太不仗義了,他們要搶頭功也就算了,還非讓自己守著師父,看來這一次大功自己是撈不到了。
「混帳東西!」紫雲上人恨恨地罵道。聯盟突擊隊眼見已經到了目的地,自己已經無法再阻止他們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光想著讓別人送死,怎麼就忘了自己的徒弟們原來也都是這路貨色,這一去,他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紫雲上人在山下罵著,他的得意弟子蘇景和梁飛卻已經衝到了近前。此時的他們眼冒金星,似乎幽月宮的絕世寶劍和金銀珠寶已經探囊在握,他們奔跑著,憧憬著,誰也不甘落後,在雲夢山上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飛人大賽。
蘇景終究還是沒有師弟梁飛跑得快,現在的他只埋怨爹娘當初給自己起名字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一天,在他看來,武功不相伯仲的師弟之所以跑得這麼快,恐怕還是要得益於他的名字中帶有一個「飛」字。
戰場上任何一個微弱的因素都有可能是勝負的關鍵,蘇景對此深以為然。蘇景還在奮力奔跑,他目標已經不再是敵人,他只想著能夠超越前面的師弟。只是,就在拼勁全身氣力奔跑的時候,突然他發現師弟已經不在眼前了。
「怎麼回事?師弟真的飛了?」賈蘭很詫異,但旋即他就明白了師弟為什麼會憑空消失。梁飛飛了,真的飛了,只不過飛起來的他已經沒有人再認得出來,就在他接近山上敵人的霎那,玉蛟龍帶來的那一幫文士突然反擊,十幾把明晃晃的長劍同時斬向了這位在賽跑中獲得了金牌的運動員。
梁飛化成的碎片輕輕飄落,在賈蘭看來就是在下一場血雨肉雹。他傻了,萬沒想到拿到金牌竟然會是這樣的獎勵,看著當先的兩位年輕文士和他們身邊那一群儒弱才子,賈蘭的腳步戛然而止,驚恐的眼神透露著一個信息:大爺,我只是來打醬油的。
當先的兩位少年年約十七八歲,卻都散發著一股霸氣,他們長得也比較奇異,一個擁有者一雙瑪瑙般晶瑩的美目,另一個則肩披著一頭華麗的銀絲。賈蘭並不知道,眼前這兩位就是玉蛟龍最為得意的弟子藍眼和華髮,他們都擁有者夷族的血統,身上也擁有者那與生俱來的膽氣與武力。
「死!」藍眼和華發同聲呵斥,雙劍又向賈蘭斬去。於此同時,他們身邊的文士們和烈日宮弟子也都各執兵刃殺向了正在衝來的各大門派「精英」,一時刻金戈交錯、刀光劍影,霎那間屍骨橫列、血流成河,汩汩血流和被砍翻的屍骨競相滾下山坡。
「媽媽也······」賈蘭好歹也是紫雲上人的大徒弟,雖然身臨險境仍然很有骨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就要求饒。幸運的是,他這一勇敢表現或許感動了上天(上天:去丫的,別給老子丟人),就在他跪下的霎那,兩並劍鋒分左右從他腦袋上削過,頓時一片帶著血絲碎發隨風飛舞。
賈蘭頭皮被削掉了一塊,但好歹性命是保住了,當下也再顧不得搶什麼功勞了,直接一個懶驢打滾向山下骨碌開去。賈蘭這一滾是為了自己逃命,但這擁擠的一路上又哪會那麼太平,他也不管這些,使出吃奶的力氣閉著眼瞎闖,撞倒了許多聯盟「精英」。
聯盟亂了(什麼時候沒亂過),自相踩踏致死者不計其數。但他們人數實在太多了,利慾熏心的傢伙也太豐盛了,死的人越多,他們反而更有了幹勁,畢竟這是真刀真槍的幹,不向剛才死在音樂下的朋友們那麼窩囊。
文士們和烈日宮弟子雖然勇武,但終究人數不濟,眼見大家一個個倒下,藍眼和華發也都陷入了瘋狂的地步,玉蛟龍忍不住一聲龍嘯。這笑聲,震徹山谷,喝滯群雄,大家都眼睜睜看著這個儒雅而又威武的男人,幾乎忘記了戰鬥。
玉蛟龍將林紫鳳輕輕送往任厚和瀟瀟身邊,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長劍,緊緊攥著,對他們從牙關咬出幾個文字:「照顧好你們姨娘。」隨後,仗劍躍進了血戰現場。
「大哥,你送姨娘回去吧。」瀟瀟沒有伸手去接林紫鳳,反而從懷中掏出了那支晶瑩剔透的竹簫。任厚見狀,輕輕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小心」之後就抱著林紫鳳向幽月宮走去。
「妃兒,該咱們了。」瀟瀟捧著竹簫,將她緩緩送到了唇邊。
卻是:兄妹十年散,今朝才相見。非為廈將傾,此生難一面。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