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上官鳳已經時日無多,幽月宮舉宮上下都沉浸在一種傷感的氛圍之中。只是見到她本人時,大家又都換作了平日的模樣。陪著她,守著她,在她跟前,瀟逸和靈兒還是一如既往的
會拌嘴吵架,瀟瀟依舊還會出面幫任厚解圍,時不時的大家還會向以前一樣把她也繞進圈子裡,大家還依舊會笑的那麼開心。
只是,現在的瀟逸和靈兒,似乎都比以前懂事多了。
由於上官鳳身體越來越差,最近已經很少出去走動了。今天,大家又在她房間內度過了充滿笑聲的一天。雖然這笑的背後是那麼苦澀。
「你們都歇著吧。」上官鳳懶懶的偎在榻上笑道。
這幾個孩子,這幾天不趕他們走他們就一直在這兒守著。上官鳳知道,孩子們是怕自己寂寞,想讓自己沒有時間再想那些傷感的曾經。
只是這樣的話,也太辛苦他們了。為娘的總是這麼為自己的孩子考慮。看著跟著自己那麼多年的任厚和自己一手帶大的這三個小的,上官鳳覺得就這麼拋下他們還真的有些不忍心呢。只是這身體,卻是容不得自己多想了啊。
「公子、姐姐們,你們回吧,宮主這兒有我呢。」
說話的是一個和靈兒年紀一般大小的女孩兒。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總是天真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每當受到大家調笑的時候那張粉嫩的小臉蛋總會飛起兩團紅暈,瓊瑤若似鼻子或許因為常常受到瀟逸和靈兒或刮或捏的「虐待」而變得更加俊俏。
她叫魅魂,是任厚某次下山偶然遇到的孤兒。由於上官鳳身邊一直沒有婢女,宮中除了自己兄妹四人外儘是一幫扎里拉扎的大老爺們,於是魅魂上山後就一直待在上官鳳身邊服侍她,至今也有好多年了。
瀟瀟和靈兒還要堅持留下,上官鳳沒有答應。她叮囑著,有魅魂在身邊就好了,大家還是回去歇著吧。
由於魅魂做事還是比較仔細認真的,人又比較聰明伶俐,大家也不好再多矯情,於是便都各自回房了。只是在各自的房中,兄妹幾人都是久久不能入睡。
月上當空,皎潔的那麼詭異。幽雅瑰麗的幽月宮在這詭異的月光下也變得更加淒美。
月,還在遊蕩著。上官鳳房中的已經燈熄了,兄妹四人也都躺下了,當值的兄弟們也回房酣睡了。偌大的宮殿此時恰如沉睡的孩童一般那麼的恬靜、安逸。
驀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中間還伴著魅魂那因為驚慌失措而變得格外詭異的呼叫聲。
一直沒有睡著的瀟瀟急忙將門打開,只見門外的魅魂臉上已經變了顏色,一隻手指著上官鳳的房間,嘴裡面叫著喊著,一副天塌地陷的樣子。
瀟逸和任厚、靈兒也都出來了。聽到魅魂喊叫的那一刻開始,幾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房間。
急忙來到上官鳳的榻前,兄妹幾人只見娘親面如白紙,眼見得已經不行了。
「娘!」
衝上前去,幾人已是淚如雨下。
上官鳳吃力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孩子們,微微的笑了笑。雖然臉色那麼蒼白,雖然笑的那麼吃力,卻仍然是那麼美麗。
幾人呼喊著,痛苦著。上官鳳想要抬起胳膊再一次撫摸一下孩子們,只是,已經沒有了氣力。
瀟瀟見狀,急忙將娘親的手托起,緊緊握著放在自己的臉上。上官鳳愛撫的摩挲著她的臉龐,然後瀟瀟又將娘親的手放在了靈兒臉上,隨後在撫摸著瀟逸的時候上官鳳眼中不由得閃現出了一種擔憂的目光,任厚平日裡雖然比較拘束此刻也順從的跪下讓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娘親第一次摸著自己那寬厚的臉龐。
「厚兒,娘要走了。」上官鳳勉呻吟著說道:「弟妹還小,家裡以後就靠你了。」
和任厚說著話,上官鳳勉強睜著的眼睛卻一直看著旁邊的瀟逸。整個幽月宮中,就屬他最不讓人放心了。
「娘······」
狠狠地點著頭,任厚已是哽咽的不能再說什麼。娘的擔心,何嘗又不是他所憂慮的。只是,娘這一走,自己恐怕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維持幽月宮一如既往的那麼幽靜而又繁榮了。
再看了一眼周圍的孩子們,他們都已經變得懂事了,以後的歲月應該也都可以照顧自己了。上官鳳微微的笑著,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娘!」
感覺到上官鳳的手臂猛地一沉,任厚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將頭深深的埋在榻前,嗚嗚的哭喊著。
「娘!」
看到最摯愛的親人閉上了眼睛,其他三人也都趕緊撲了上來。緊緊地擁著娘親,呼喊著,痛哭著。
兄妹四人中,任厚跟隨上官鳳時間最長。是她,結束了任厚終日昧著良心做事的人生;是她,讓自幼孤獨的任厚再次體會到了家的溫暖;是她,讓任厚體會到了有人疼惜、有人安慰、有人陪伴的幸福。
瀟瀟、瀟逸、靈兒自幼就被上官鳳收養。她含辛茹苦將幾人拉扯大,十幾年的養育恩情,縱是來生他們也難以報答。
名為義子義女,但在他們的心中,她,就是自己的生身母親。幽月宮其實就是一個有人疼愛有人守護的家,有生以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給予的,兄妹幾人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沒有她的日子該怎麼過。
娘親終究還是走了。雖然早就知道結果,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卻真真的感覺到天地一片昏暗。閉上眼睛,往日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快樂一一浮現,如同剛剛發生一樣。睜開眼睛看著,卻已是天人永隔。
一聲聲的呼喚,喚不回往日那慈祥的笑容;
一聲聲的痛哭,哭不回舊日那憐愛的撫摸;
一聲聲的傾訴,訴不回曾經溫暖的叮嚀。
生病的時候,她再也不會為你守夜;難過的時候,她再不會逗你開心;寂寞的時候,她再不會陪伴在你的身邊。
任憑你是如何的撕心裂肺,她再也不會將你擁進她的懷中親慰;任憑你又如何的依依不捨,她再也不會留下隻言片語;任憑你是如何的怨天恨地,她再不會對有多一絲回應。
「宮主······」魅魂獨自在一旁啜泣,淚水從臉頰滑落,梨花帶雨。
隨侍這上官鳳那麼多年,她對宮主的感情也是敬若生母。這個曾經最為溫柔善良的宮主走了,永遠的走了,魅魂的心,也隨她走了。
「娘!」
「奶奶!」
房外,幽月宮所有的兄弟們齊刷刷的跪在當院,一個個淚流滿面。
幽月宮的幫眾們,都是以前在雲夢山落草的兄弟,昔日都是以打劫為生。上官鳳的到來,改變了他們的生活態度,也徹底改變了他們的生存方式。
上官鳳師承名家,這是一個在江湖中受人尊重的派系。雲夢山的兄弟們從一個盜匪一躍成為名家門人,光是這份榮耀就夠大家感激涕零一輩子了。
幽月宮,舉宮悲慟。天上的月亮好像也受到了感染,漸漸的失去了他那皎潔的光芒。一朵浮雲飄來,將它輕輕地攬入懷抱,只露出少許,幽幽的看著下面傷心的人兒。
故時太年輕,萬般不懂。
空將聰明對己聽。
夜來嘗憶少年時,良夢難成。
慢解羅裳輕。
似水飄零,信去何處問月明。
房內,殘燭昏燈。
窗外,幽月淒風。
卻是:靜谷幽山猿哀絕,錦宮華苑鶯啼血。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