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紛飛,花落時。淅淅瀝瀝。
苦最是、欲孝不能,陰陽兩去。
風中蕭瑟獨一人,往日歡娛何處覓。
悔已遲,滿腔付誰知,空悲泣。
相思長,殘夢惜;一朝別,會無期。
縱難捨,奈何回天無力。
慈顏善面只夢見,溫語潤言常記憶。
青衫濕,揪心的孤寂,淚共雨!
上官鳳已經走了。這個艷官江湖的佳人走了,這個久負盛名的幽月宮宮主走了,這個用情至深的情癡走了,這個和善慈愛的長輩走了,永遠的走了。
任厚兄妹四人雖然傷痛欲絕,但娘親的身後事還是要趕緊操辦的。
任厚留守宮中安排著一應事務,靈兒太小也沒出去,瀟瀟和瀟逸姊弟二人已經下山去請師祖、師伯和師叔,花軍師、察先鋒和一眾兄弟們也都被派往各大門派報喪去了。
上官鳳的師父李閒雲、劉若水一共收了四位弟子。
大徒弟是江湖人尊稱「武癡」的烈日宮宮主龍雲天。自從雲水夫婦退隱江湖以後,他就成了江湖名家一脈的大掌門,聲名與盜家獨孤傲並駕齊驅,只是武功修為恐怕還要遜色許多。
二弟子便是「情癡」上官鳳。江湖人也有人稱其為「幽鳳」,原因就在於她所使用的兵器是一柄名為「幽鳳」的絕世寶劍。
三弟子是「劍癡」玉蛟龍。他出身鑄劍世家,年少輕狂的他在與同樣喜歡鑄劍的李閒雲一場較量之後心悅誠服的拜在了雲水夫婦門下。入門以後,他與師姐上官鳳兩情相悅,在江湖中依仗著自己的「炎龍劍」與上官鳳的「幽鳳劍」雙劍合璧,打造出了一番聲名。上官鳳的「情癡」也由他而來。
小弟子林紫鳳,江湖人稱「藝癡」。林紫鳳出身商賈世家,自幼就擅長買賣經營,打小就精通絲竹雅樂。師父退隱後,無所事事的她在洛陽開了一間風月客棧「胭脂樓」,經過多年的經營,現在儼然已是江湖最大的休閒所在,分店開遍五湖四海,色藝雙絕的她,也成了江湖首富。
瀟瀟去請的是師伯龍雲天和師叔林紫鳳。由於烈日宮和胭脂樓都是門人滿天下,所以雖然瀟瀟從未下過山卻也輕而易舉的就將二人找到了。
瀟逸卻是沒有那麼順利,因為師祖和師叔都早就不在江湖上走動了,所在的地方又不太好找,所以第一次下山的他有些茫然。
好在隨身跟著那位小丫頭魅魂,她是上官鳳的貼身丫鬟,每次上官鳳到白雲山幫師祖打掃整理的時候都帶她來。小魅魂知道地方,人又聰明伶俐善解人意,一路上瀟逸也不至於孤獨。
來到白雲山,只見師祖的「天衣閣」大門緊閉。
魅魂拿過鑰匙打開,但見的庭院之內一片蕭索,哪裡還有上官鳳所說的世外仙境。
原來最近上官鳳身體不是太好,也沒空過來,這裡的一切也都變得荒蕪蕭瑟了。
魅魂見狀,開始動手收拾起來,瀟逸知道這也是師父遺願,便也跟著將天衣閣整理一番。最後又各處尋查了一遍,確定師祖真的很久沒有回來且沒留下現在何處的線索。二人便關上大門前往碴岈山去了。
碴岈山上,師叔的「寒星宮」也是大門緊閉,叩了半天沒聽到任何動靜。
瀟逸多少還是知道些上官鳳的病情和師叔有關,本來就對這位未曾謀面的他心懷怨忿,今天見到這樣,不由得氣從心生,抽出佩劍砍向鎖頭。
一聲清脆的金屬交響聲過,鎖分兩半落在塵埃,濺起三尺高的塵土。俯瞰腳下,塵土積得厚厚的一層,想是也是很久沒人來過了。
二人緩步走進宮中四下尋找,搜遍整座宮殿竟然沒見到一個活著的東西,看這情形,哪怕是有耗子在此居住怕也得餓死吧。
看著看著,瀟逸恨由心生,怒火中燒,許久沒人照料過的寒星宮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二春。
瀟逸也幫師叔打掃了庭院。先是打了,什麼瓶瓶罐罐古董文物,什麼門窗樑柱桌椅屏風都給打個粉碎,砸個稀爛。然後是掃,什麼書畫文章古籍樂譜,什麼衣衫袍靴巾扇褥被拖到院中,付之一炬。
魅魂在一旁看著,她還從來沒見過瀟逸發這麼大的脾氣,不由得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忍,拉著他的衣袖道:「公子,公子······」
「怎麼了?」燒的起勁的瀟逸不意被人拉住衣袖,回頭問魅魂道:「有什麼不妥嗎?」
「這個······」魅魂不知怎麼回答,只好照實說:「奴婢不知道。」
「那就來幫忙,燒。」瀟逸意猶未盡,「幸虧他不在家,要在家,我連他一起燒了!」
「這······是,公子。」魅魂也加入了拆遷的行列。
也是玉蛟龍命中注定犯上了這麼個師侄,自己不在時家中變得面目全非不說,肇事者竟然還揚言要連主人一起燒,這是什麼世道?這又是什麼行為?得虧沒在家住,要不然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這個溫暖(當然也溫暖不了了)的小家卻發現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鋪的蓋的玩的樂的不是變成了一堆垃圾就化為灰燼的時候,那心情,那狀態,不被自焚也得跳崖吧。
下山一行沒有完成任何目標,最大的收穫就是幫師祖打掃了庭院,掀了師叔的違章攤位,瀟逸只好帶著魅魂回到雲夢山。
回來的時候,師伯龍雲天和師師叔林紫鳳已經到了。看到滿眼通紅的瀟逸獨自回來,大家都明白了一切。
「任厚見過師伯、師叔。」下山迎接的任厚躬身行禮,「師姑,師伯,請。」
一行人緩緩上山。瀟逸卻是沒和他們同行,也沒有拜見長輩就獨自一人先衝向山上去了。
來到臥房以內,瀟逸看到那床榻之上,逝去的人兒靜靜地躺著。
「小哥,你回來了。」看到瀟逸進房,靈兒揉著桃兒一般的眼睛道。
瀟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榻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不多時,大家也都來到了房內。
上官鳳人走了,面容還是一如那般,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只是臉色略顯蒼白。
再見到娘親的遺體,彷彿這個世上每個人都虧欠了瀟逸許多,看向誰的目光都是充滿著仇恨與怨毒,攥起拳頭,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露。沒有放聲嚎哭,也沒有和任何人說一句話。
說什麼?向誰說?那個最疼自己最寵自己一向放縱自己寬容自己的親人再也不會醒來了,自己又能夠做些什麼?
瀟瀟含淚拉了他一下,想讓師伯見娘親一面,這個一向最聽話的弟弟卻是一點面子也沒給的一動不動,守在榻前自顧自的流淚、發狠。
沒有能力留住師父,也沒能把那個所謂的師叔請來。悔恨、怨恨在內心交織,此時此刻,任何人任何事再也喚不回那個灑脫飄逸偶爾犯點小渾的劉瀟逸。他並不知道,自己這種情緒的蔓延,將會給今後的江湖帶來多大的災難,又會給身旁的某些人帶來多大的不幸。
仁厚看在眼裡,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到那雙大手在肩膀上的力量,瀟逸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榻上哭出聲來。
仁厚蹲下身,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隻手去擦拭自己眼角的淚水。娘親撒手人寰,偌大一個幽月宮就落在了自己肩上。這些年來在師傅的庇護下,自己師兄弟幾個都像是溫室裡的花朵,期間也只有自己受師命下山過幾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幾個人處在這樣一個大的門派卻從來不知道江湖是什麼樣子的,行為處事完全無知所錯。自己無能,妹弟都還小,真的擔心今後的幽月何去何從,沒有了師傅,幽月的天,塌了。
瀟瀟和師姑林紫鳳過來攙起哭的昏天黑地的兄弟二人。
瀟瀟已經哭得太多,此時也只能強忍悲痛將二人攙到一旁。紫鳳卻是忍耐不住了,看著這位曾經一起學藝一起歡笑的師姐,不由得觸動了心底那最脆弱的一根弦,不由得留下了兩行珠淚。
卻是:方知母子恩情重,又道姐妹情意濃。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