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千尋 西域謎團——功夫女駙馬(架空王朝篇) 妖魔三關
    綿延百丈的火炭路,在雪光中高燃炫耀,石地上鋪滿厚厚一層,星星點點的火苗竄出半人高,猶若地獄的紅蓮之焰,吐露著啜肉噬骨的氣息。

     他望向雄獅背上獨坐的我,墨玉般的青絲落在紫絨衣襟上,玉簪襯得長髮更為妖嬈,薄唇沾笑不染塵,「對了,走火炭要赤腳,禁止輕功。」

     月讀胸口起伏不定,俏顏凝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悲戾,淡橙柔紗在寒風中飄搖,嘶鳴著疾奔向舒亦楓,卻被慕容清緊緊拽住雪腕,仍是止不住地憤怒掙扎,「舒亦楓,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讓父王治你的罪!」

     舒亦楓信手扯下城牆上一根綴雪的金銀花籐,眸中深不可測,「公主,我是百姓景仰的天神,國王殺了我便是違背民意,會失去民心的。」

     「你!我殺了你這個魔鬼!」

     月讀怒極揮鏈,一旁的慕容清修指如電,點中月讀肩上兩處大穴,月讀身形一軟,當下不省人事,旋被慕容清橫抱而起,穩托雙手中。

     我躍下雄獅,雲步於狐面桃花眸的少年面前,如磐石般沉靜,「是不是過了這關,便可證明我不是妖魔,百姓也不會再懷疑我了?!」

     他捻弄著花籐,目若秋波,言語間是隱不住的得意,「是!」

     冷流雲瞬閃至我身畔,不由分說地攜過我纏繞繃帶的手,「不要答應!」

     慕容清小心翼翼地抱著昏迷少女行來,清眸氤氳了湖光,刻滿了風霜,彷彿淡看人世滄桑的臉,「這真走不得,會火毒攻心,傷及內臟的。」

     將兩人勸言置之度外,我當機立斷,「好,我走,我看你到時還有何話好說!」

     這一句恰似天外魔咒,將城樓下風瀟雨晦的氣氛,掃得蕩然無存。

     我挪步到火炭路的盡處,輕瞥一眼被灼熱空氣扭曲對端,馬車前的紫袍少年,正要俯身脫靴,卻覺左臂陡然一緊,卻是被冷流雲緊攥手中。

     他目見我纖眉輕蹙,手足無措地鬆開,但見布衣上隱現斑駁鮮紅的血花。

     他在日光下黯然垂首,「對不起,我弄痛你了,你真要走嗎?」

     「事到如今,倘若現在放棄便前功盡棄了,我要讓舒亦楓再無陷害我的理由。火炭路也無所謂,只要我以內力隔離腳與火,便能安然無恙。」

     我淺笑盈盈,俯身脫下皮靴白襪,布衣下擺下,一雙精緻小巧的潔白赤腳躍然於眼底,恍如瓷雕的完美藝術品一般,襯著雪光點點晶瑩。

     一抹紫影幻影般一閃,緊隨一臂橫空出世,牢牢攔住我前行去路。

     我淡然迎視那詭冷的狐面,「你又要幹什麼?」

     他笑得無懈可擊,眸裡秋波染燙了妖嬈的纏綿,「哦,我忘了,駙馬可是西域第一勇士,武功深不可測,倘若你以內力護體,那可就……」

     他從絨邊紫袖中摸出一顆緋紅瑩潤的藥丸,眼中溢出極為怨毒的光芒,含笑冰涼的嗓音在耳畔輕輕飄過,「所以,為了防止作弊,還請駙馬吞下這顆藥丸,它可以在半個時辰內壓制你的內力和力量,過後自動解開。」

     通體上下瞬忽一片冰冷,我只覺如墜入冰窟之中,咬唇不語。

     「你是自己吃呢,還是讓我親自餵你?」

     他將朱紅藥丸遞送到我嘴邊,指尖冰涼,嗓音低緩,銜著淡淡嘲弄的笑意,蘊含著脈脈溫情,循著風傳送給靜默佇立的我,卻是分外的清晰。

     不顧冷流雲的阻攔,我一把奪過朱潤藥丸,毫不猶豫地嚥下。

     「駙馬,那麼我在那邊等著你,你慢慢努力吧。」

     他悠然回身步向城門,纖長雋秀的背影妖嬈撩人,在火影后若隱若現。

     他是所有女子心中的魔,讓人欲罷不能的心魔,縱然知道沉迷其中會萬劫不復,卻依舊忘卻生死地飛蛾撲火,只為在剎那的絢爛中換得永恆。

     眾目睽睽之下,我壓下五內的郁躁,抬足邁入紅彤彤的火炭路,但聞腳底乍然一陣「哧哧」作響,血肉被灼燒的聲響,幾欲震破心神。

     我不禁凝眉咬唇,好燙!

     火燎般的灼痛自腳底猛襲全身,滾沸熱騰的氣息烘烤著遍體鱗傷的身軀,帶出席捲全身的隱隱作痛,伴隨著腳底灼痛,汗如雨下,已然麻木不堪。

     我斂起眉目,一步一步地緩慢前行,渾然不覺鑽心之痛。

     慕容清早已沉痛地別開頭,冷流雲冷冽的瞳仁,在映入火影中那一襲布衣著身,蒼白消瘦的娉婷背影時,竟滲透出一片緋紅,指節盡現青白。

     周圍鴉雀無聲,千目眼神搖曳,唯有參天雲杉,由綠蔭中滲出點點夕暉。

     我望著盡處望塵莫及的紫影,下唇已被雪白皓齒咬得血流如注,只覺雙腳重如泰山,乾澀的咽喉一片腥甜,只管在這狹長綿延的火道上緩行。

     那一種鏤心刻骨的痛,深深地烙進了身體裡!

     這一刻,所有人都靜謐下來,眼前惟有那單薄纖影,在火影中倔強掙扎。

     每一步的踏下,都似落在眾人心間,踩碎了往昔堅守的信念。

     看幾季冬雪滿雲杉,滿衣流火緩緩行,彷徨天意的腳步,踏多少心碎。

     仿似長達一個世紀的艱辛跋涉,那雙飽經烈火摧殘的玲瓏玉腳,終於踏出連綿火路,血肉模糊的腳底,已全然無覺冬日石地冰冷的清涼。

     我昂然佇立舒亦楓面前,抬眸看定那掩蓋一切虛偽的淡紫狐面,恬淡微笑,卻另有一許輕嘲,「你現在滿意了吧!是我與你作對又如何?要殺要剮儘管放馬過來,別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栽贓陷害,我還是那句話,你真可憐!」

     桐木城門前,他妖媚的蠱笑凝固在臉上,狹長的瞳眸緩緩地縮緊,那一抹迸射出來的流光,宛若一柄銳利的雪刃,水晶般的指甲,深入雲杉樹幹寸許。

     我胸中頓時一陣氣血翻湧,捂嘴輕咳不止,立時便盈了滿手淋漓鮮血,手上本已血跡斑駁的繃帶,瞬間便浸潤得緋紅,一片濃稠濕腥。

     鮮血滴滴墜落,雲杉樹下的積雪中,幾斑紅梅開,點染出刻骨的那一瞬。

     終究是,火毒攻心了麼?!

     長河日落孤煙淡,雲外綺霞散,抹清世間的暉淡,映著城牆上的青磚,斑駁間,仿若見證了歷史的風塵滄桑,徜徉的青苔蒼老了流年。

     舒亦楓俯首貼耳,髮絲靜靜垂落我肩頭,說不盡的舒緩婉約,輕如夢囈的聲音在綠蔭中清晰可聞,「我說過,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要讓你屈服於我,再也不敢和我作對,忠心聽命於我,如今被你僥倖通過,我不會就此罷休的。」

     我以袖拭淨唇角血絲,轉身一瞬已淡漠,「這輩子別再讓我看見你!」

     他漫然撫弄忍冬籐,絕代風華奕奕,「恐怕不能如駙馬所願了,我們很快又會見面,我敢肯定,你一定會來主動找我,而且會向我求饒。」

     「你做夢,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去找你,更別說求你!」

     「你忘了,蘇游影還在我手中,冷流雲只有一個多月的壽命了!」

     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將我瞬間從憤懣中驚醒,我無語凝噎地怒盯著他,窄袖中的十指緊攥欲裂,胸口,卻恍若有千萬利箭發狠地戳刺著。

     「飄飛,別理他了,我們走吧。」

     驀然回首,映入一雙深褐色的皮革短靴,被珍視地捧於一雙光潔修手中。

     冷流雲平靜如千年的寒雪,我望入他的眼中,滿腹的悲憤,漸漸冰消溶解。

     我含笑接過皮靴,幽幽俯身,卻在目及紅腫而盈滿血泡的腳背時,微微一愣,不忍思及腳底何等慘不忍睹,便迅捷提腳套入,不露秋毫痕跡。

     冷流雲目視舒亦楓,星月神劍在手中清吟不絕,眉宇間閃過一縷冷戾,嗓音清冽,別有一重森然高華,「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好啊,冷盟主,隨時恭候!」

     我抿嘴而笑,「聖主,現在我不是妖魔了吧,可以讓我們進城了麼?」

     他流逸退開,俊容妖媚無雙,卻仍是一片冰涼的雪白,「原來我真的誤會駙馬了,既然駙馬不是妖魔,那麼請便吧,百姓們也不會再攔你。」

     不顧腳底鑽心之痛,我頭也不回地步向城門,擦身而過的瞬間,清靈之音波瀾不驚,卻瀉著驚雷之意傳出,「舒亦楓,本駙馬記住你了!」

     他卻不受這雷霆之音,媚笑如初,「我在冥陰教恭候駙馬大駕!」

     厚重的城門在暮色中開啟,宛如悶雷一般,響過所有人耳畔。

     妥協的百姓紛紛向兩側散開,化開了堅守的烏雲,卻化不去落紅的傷痕。

     我翻上冷流雲牽來的駿馬,與之一同由城門中長驅直入,踏著寒風而去。

     慕容清抱著月讀翻躍上馬,回眸輕瞥一眼紫色背影,歎息著御馬跟上。

     斜陽西落,聚集城門的百姓皆已潮汐般散去,對我的刻骨恨意亦煙消雲散,徒留萬般無奈的惘然,整個王城如失去了生氣,一如死水一般。

     我本欲立刻進宮,卻因冷流雲與慕容清的極力勸說,又時至黃昏,只得回昔日避難的客棧,暫作休憩療傷,月讀將我們安頓後也已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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