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頭是些半大小子和幾個膽大的壯年人,緊跟著又來了些老頭老太,最後是全村男女老少到齊。大家一窩蜂擁進來,七手八腳,石頭瓦塊,手打腳踢,罵聲鼎沸,吵吵嚷嚷,竟把那七個強賊打成柿子餅。待要再打那個鮮世保時,只見他滿地打滾,喊爹叫娘。適才撞到牆上,小太監用了內力,他受傷不輕,再要打時必死無疑。村上的保甲出面說情,道:
「算了,鄉親們別和這般畜類一樣見識了。他傷了人命,親手殺死他娘舅,犯得也是死罪,莫如送官。」
村民這才住手。
保甲又道:「這位壯士,行俠仗義,為民除害,創下天大之功。我等不可薄情寡義,讓好人寒心。大家即刻準備一下,為壯士披紅掛綵,敲鑼擊鼓,先游村鎮,再進縣城,使壯士揚名,也讓遠近百姓瞻仰一下好漢的英姿。」
小太監急忙制止道:「遊行就不必了,我因有要事需趕路,如果誰家方便管我一餐便飯就也就是了。」
保甲道:「這是何話?別說一頓兩頓,就是十頓八頓,千頓萬頓也要管得。壯士救了全村性命,我們豈可讓壯士餓著肚子上路?」
「我回去殺豬!」有人喊。
「我去宰羊!」有人報上來。
「我家的雞悉數送來!」
「我家還有兩隻鵝!」
「好好,」保甲說,「獻豬獻羊送雞的,先把數字記下來,以後實報實銷,等會一併送到這兒。現在勞動眾位鄉鄰,把這裡的衛生搞一下,幾個賊匪的屍首先抬到打麥場,他舅著人通知家屬……」
保甲一一安排停當,大家這才散了。
老婦人受了些驚嚇,早已醒轉過來,這陣正在櫥間忙活。
村姑和村上的一幫子媳婦姑娘相幫著也已把廳堂打掃乾淨。小太監剛剛送走保甲,村姑從屋裡走出來,鄢然一笑說:
「公子,讓你受苦了。」
小太監這才看清廬山真面目,這姑娘生得:柳葉兒眉,杏核兒眼,雙頰兩隻酒窩窩藏,鼻下一兩片紅唇兒。走路風擺柳,說話鶯歌鳴,天下美人盡相似,各有妙處不相同。小太監看得呆了,心猿意馬,神走魂迷,猛想起小姐適才說話,又忘了內容,急忙遮掩打岔道:
「姐姐芳名怎樣稱呼?」
「羞死人了。我沒叫你一聲哥哥,你反稱我姐姐?奴婢姓鮮,叫愛蓮,公子可是……」
「小生潘又安。」
「潘公子可是讀書人?」
「念過幾本。」
「公子精通武藝?」
「學過幾天。」
倆人在院裡說話,竟忘了進屋。老婦人在櫥間探出頭來一瞅,先自暗吃了一驚:好個郎才女貌,若把自家的女兒許配了這位公子爺,真乃天生一對呀!不知人家允不允?甚或是公子家中有無妻小也未可知?好事多磨,此事還得慢慢來。
「你打得那幾個惡賊滿地打滾,屁滾尿流的,看得人都眼花繚亂了,還說是才學過幾天,有你這麼謙虛的人嗎?」愛蓮姑娘飛了一個媚眼過去。
「小姐,你不想讓我進屋坐一會兒嗎?還是我們就這樣一直站在這兒說話?」小太監故意挑逗說。
愛蓮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頓時兩頰飛起兩朵紅雲,掩口「噗哧」一笑,往旁邊稍一側身,故意拉長聲調說:
「壯士,請!」
「佳人一笑百媚生」,小太監剛剛才一瞥,就不禁耳熱心跳、面色緋紅。他見過的美人無數,笑態各異,唯有愛蓮小姐的笑容獨特,她的笑中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阿諛奉迎之意,而是那種天真爛漫的、略有憨態的、發自內心的笑。登徒子太監潘又安對此豈能無動於衷?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上了台階之後又很從容地回過身來,裝模作樣的想瀏覽一遍這家院落:
這是一院古式建築,典型的中國西北地區常見的傳統住宅。一進大門,左右依次是廁所牲口棚圈東西廂房等,正面坐北朝南為上堂屋,高出地面兩尺有餘,三間大房為客廳,一門兩窗,房沿伸出約六尺左右,中間兩根立柱油漆斑駁顯示年代久遠。地面由青磚鋪就,前牆上的門窗皆是硬質古木鑲嵌而成。四合大院足有六分地畝大小,地面潔淨,一塵不染。看來這是一戶殷實的人家,曾經是……
「看什麼看呀?」小姐兩指指尖輕輕捏住小太監的衣角兒,笑嗔道,「大地方來的人,還希罕我們這陋室舊屋?」
小太監隨小姐進了客廳。
老婦人迅即提了壺開水進來,姑娘幫著媽媽把兩個三泡台碗子裡放入春尖茶、冰糖、桂元、葡萄乾、紅棗、包核杏、枸杞子等加上水共是八樣,名曰「八寶茶」。
小太監起身讓坐,老婦人不肯,笑道:
「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話說,我老太太呆在這裡礙事。公子你們坐,飯就好。」
老婦人走到門口,又特意回過身來笑視了小太監一眼。
愛蓮小姐雙手擎住一隻蓋碗,恭恭敬敬端了起來,鄢然一笑,還是那種表情,又是方纔那種聲調,說:
「壯士,請用茶!」
小太監心中「咚咚」直跳,猛然間他突發奇想:一定要把這個女孩搞成自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