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涼,雨也很涼。
蕪清鴻將蕪玥放下,讓她依附在朱玉身上。
周圍,圍了一圈的禁衛軍,這都是皇帝的人。擋住了他出宮的路。
「今日,攔我者、死。」暴戾的語氣,完全脫了往日的平和。
也許,他只有對蕪玥的時候是最平和的。
讓他心疼的女子,就算她成了皇帝的人,他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眾禁衛軍當然知道馳聘疆場,所向披靡的蕪將軍,一生兵戎,血灑疆場。這樣的人,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螳臂當車,不過如此。
血、再熱熱不過冰涼的入骨的寒冷,身邊,血色翻飛。
朱玉嚇得將蕪玥摟進了懷裡,不敢去看。
蕪玥早已不識場景,半夢半醒之間,只知身邊很涼。
這是一場沒有權衡的打鬥,蕪清鴻赤手空拳糾纏在眾人之中。
雨大了,風大了,將蕪玥的袍角刮開一點,朱玉趕緊擄下。
再看不遠處,禁衛軍已經有大多數倒在了地上。
他視蕪玥如命,縱是百般艱難,也定要帶她出去。
修策是個狠辣的帝王,玥兒在他身邊,早晚是生不如死。
***
娓涼宮
當修策靠近這裡,就聞到了一股子刺鼻的中藥味。
心下似乎有什麼清晰起來,他忘記了,她身上還有傷,還有心疾。
這藥……
急忙推開門,與室內的空氣相擁,這藥味更是大了起來。
屋子裡不知何時掛了紗蔓,每掀開一層,他都有種心驚的感覺。
床榻上,空空的,薄被落在地上,上面濕漉漉的踩過幾個腳印。
桌子上,放著一個碗,裡面還有剩下的藥渣。
他大抵是說不清心中的感受了,端起碗放到鼻尖。
這藥,是最低廉治傷的藥。
是了,三天內,他將所有御醫都調入了淨水宮,誰人還能找得到太醫?
可是為什麼沒人稟告?
枕上,一灘褐色的藥汁,他抬手摸去,還是濕的。
娓涼宮內,除了側屋還在養傷的小ど,再無一人。
明瞭……
玄色衣袍頓時消失在了娓涼宮。
他從不知,他喜歡蕪念的同時,更觸動他的竟是曾經的傻子。
她太執拗了,太固執了。
縱然吃這麼廉價的藥,也不去求他。
只是心中,他也怒。她寧願被蕪清鴻帶走,也不願告訴他!
***
宮門處,禁衛軍係數躺進了雨水中,蕪清鴻損失了些力氣,還是快步走到朱玉身旁,將蕪玥抱回了懷裡。
還有不到百米,就到宮門了。
朱玉將油紙傘繼續撐在蕪清鴻上方,隨著快步走出宮門。
馬車就在不遠處,有人遠遠見了人來,就趕忙在馬車裡拿出凳子,放到了馬車下。
蕪清鴻點了點頭,抱著懷裡的人上了馬車。
馬車裡,溫度比外面高了不止一點,這裡面煲著暖爐,更與其他馬車不同的是,這馬車的裡面有一張床榻,足夠一個人歇息。
此時,蕪清鴻將蕪玥放到榻上,解掉了她身上略濕的外袍,又在塌下拿出了一張略厚的被子,蓋住了蕪玥。
朱玉也是上了來,坐在一邊的座上。
「這塌下面有些玥兒舊時的衣物,我出去後,你換一身乾淨的。」蕪清鴻看了眼朱玉,掀簾子出了去,車伕遞了蓑衣,他披在了身上。
朱玉也不敢耽擱,迅速換了衣服「將軍,我們是要去哪?」
「我早已請了摯友在側院,就等著玥兒過去了。你照顧好她,別讓她踢被子。」
「可是可是……」朱玉剛換好衣服才發現,蕪玥嘴角溢出絲血,她大駭,忙叫蕪清鴻。
蕪清鴻一驚,朱玉的嗓音裡已經有了哭聲,他趕忙進了馬車。
榻上的人還未醒,只有嘴邊那抹鮮紅耀眼奪目。
「朱玉,你去外面,我在這裡照顧她。」將蓑衣脫下遞給朱玉,朱玉飛快披上,出了馬車。
將她嘴邊的鮮紅抹去,他將她抱了起來,攬在懷裡。
「鍾叔,我們走。」他開口,聲音淡淡的,也難掩內心的焦急。
「是。」叫鍾叔的便是馬伕了,他一揮鞭子,車輪當即轉動了起來。
馬車行處百米後,宮門口,一個玄袍男子趕了過來。
他的眼底,翻天蹈海的怒氣。
地上,遍佈的鮮紅,禁衛軍沒能攔住,蕪清鴻還是帶著她走了。
從來沒有過的感觸,他第一次痛恨一個人碰自己的女人。
也可能,是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敢。
而他、蕪清鴻敢。
狠戾的面上多了抹決絕,他站在大雨之中,不顧大雨將身子淋透,死死盯著遠去的馬車。
「來人,去告訴刑部,叫他們準備好獄室。」
潑天大雨,阻隔了路,他輕佻眉宇,嘴角弧度森然。
「是。」
「馬呢?」他不會放她走的,她是他的蕪妃,至死都只能是他的。
蕪清鴻想碰一下,休想。
有侍從牽了馬來,他翻身上馬,蕪玥,你是我手中的棋子,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都別想去,哪怕是死,都得我點頭。
你沒有資格離我而去。
他這樣想的,渾身冷冽更是迫人,打馬直追前方的馬車,他堅毅的眉眼,像極了他此刻的心。
不久的未來,他不知、她也不知,往日的棋子終成了心尖的血,只是奈何,春秋已過,再回首,早已望不到當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