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姬抬頭,發現四周並沒有人,她忘了一眼荷塘之上。另外一隻手也艱難的搭在軟梯上。
「恩——」紅姬咬著牙身子往上撐,雙腳想爬上軟梯卻瞪了幾下就是不見往上走,反而掉下去了兩步。
「你說『別死』,我就不會死。」紅姬氣喘吁吁的往軟梯上爬,每一次向上,紅姬就會想到蘇重生一次。
紅姬好不容易上了荷塘,爬在地上,卻沒有了再動分毫的氣力。她在閉眼之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想的不是凝香死前的怨恨,想的不是自己未來的路要怎麼走。她想的卻是,自己幾次經歷生死,為何這次支撐著她走過來的卻是那句幻聽「別死」。
就在之前,紅姬真的好想放棄,她唯一一隻攀附在軟梯上的手就要滑落了下去,耳邊卻突然炸開了蘇重生的聲音。
不似往常的聞言細語,也不似叫教紅姬刀法時的生龍活虎,而且一種錯愕。就像是蘇重生就在不遠處,突然看見紅姬掉入水中時的錯愕和害怕。
凝香的死,就像是在偌大的海洋裡驚起了一朵小浪花根本不值得一提。
寧昭儀看著床上半死不活的紅姬一時心下沒有了注意,然後她破天荒的沒有在早餐之後曬太陽。
再後來,在紅姬繼續半死不活的時候一個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昭儀不用多禮。」
三日之後紅姬終於緩緩的張開了眼睛,她打量著素白的床幔兩眼有些無神,直到看見了寧昭儀踏著蓮步走了進來。
「好好休息吧。」寧昭儀隔著被子拍了拍紅姬,示意她不要說話。
「冰湖她們那裡已經交代好了,你和凝香是為了荷塘中的蓮藕才到那裡去的。凝香是因為失足落水,在水中抽搐過久才死的。」寧昭儀慢慢的開口,那話就是再告訴紅姬後面的事情她已經安排好了,沒有人會再去追查一個宮女的下落。
如此破綻百出的借口,他們信了,也默認了。只怕賢妃那裡也不會追究,留著凝香在寧昭儀這裡,凝香就已經是個棄子。
她若還活著,就時不時的給賢妃傳些消息過去,而那對賢妃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現在凝香死了,也就是死了就死了而已。
「我怎麼感覺有太醫來過?」紅姬怔怔地盯著寧昭儀。
「嗯,來的是個醫官,還算不上太醫。」寧昭儀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又繼續說到「是玉昭儀說派來人的。」
紅姬默然,她自然知道玉昭儀說的是誰。看樣子也就這幾天的功夫,她已經從六品的小小才人升級到了二品昭儀。
「我到真沒有想到,她那麼捨不得你死。」看著紅姬沒有說話,寧昭儀又歎了口氣說到。
「我也沒有想到,她會派醫官過來。」紅姬自然明白,冷宮中人恐怕來求個藥都是十分困難的事情,更何況是來個醫官。「想必是悄悄來的吧。」
「嗯。」寧昭儀點點頭「他說你今夜會退燒,但是今夜想辦法也會來再看一次。」
「玉昭儀什麼時候帶我出冷宮?」紅姬緩了口氣問到。
「快了。」寧昭儀也不知道是在擔心還是在想什麼。
「謝謝娘娘了,奴婢這就回自己的房裡。」紅姬心裡自然是記掛這墨的,也不知道他這幾天餓死沒有。
「我不擋你。」寧昭儀似乎比以前還要安靜,她就那樣乖乖的做在紅姬的床邊。
推開房門,紅姬顫巍巍的繞到了裡間,只是卻什麼也沒有了。沒有了墨,沒有了飯菜,沒有了血跡,甚至連桌子也還原了。就好像他並沒有來過一樣……
紅姬拿出了一直藏在腰間的小刀在桌子上刻下了一個小小的「玉」字。
紅姬希望墨能來找她,不為任何原因。只為了她是她……
可是「只為了她是她」紅姬恐怕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一個單純的朋友在這偌大的深宮之中,明明就是個奢望,可以紅姬卻想要墨成為那個人。
當天夜裡,紅姬又去了寧昭儀那裡,她見到了那個醫官。
紅姬一直以為醫官也不過頂多是個比藥童還要大一點的年紀。
可是紅姬卻被眼前的這個醫官嚇了一跳……
他花白的頭髮下一張殘破的臉,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
那張臉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就是——面目可憎。
「伸手。」好像是習慣了被人這樣注視,醫官用很平靜的聲音對紅姬說道。
然而對於紅姬來說,那位醫官的聲音刺耳得就像手指甲劃過黑板。
「沒有什麼大礙了。」醫官起身對寧昭儀行禮,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正經的打量過紅姬。也不知道他是本來就這樣還是紅姬昏迷期間看多了,所以不在意的。
「醫官。」紅姬趕忙拉住了他,然後又弱弱的問到「我沒有什麼事情吧。」
「沒有。」醫官瑤瑤頭,然後用衣袖裡面拿出一包藥來放在桌上。
「謝謝。」紅姬看著藥愣愣的說不出話來,上一次吃藥好像是蘇重生拿著一個破碗……紅姬咬了咬貝齒,然後聽到醫官依舊用他的破桑說到「不用。」
「我感覺他的背影好熟悉。」紅姬皺著眉,目送醫官一瘸一拐的離開。
「呵呵,也不知道你哪裡來那麼多熟悉的人。」寧昭儀推了推紅姬,「準備一下吧,過兩天估計就要來人接你了。」
「嗯。」紅姬點點頭,腦袋裡裝的卻全部都是那個破布一樣的醫官的背影,她真的覺得在哪裡見過。
再過了兩天,紅姬就真的等來了歌遙月來接自己的人。
宮中的人員流動都有詳細的記載,紅姬從冷宮之中走出去卻毫無障礙。就是歌遙月派了一個太監來帶路,紅姬跟著就走,然後她就真的走成了。
紅姬到了歌遙月的「永寧殿」卻沒有和她見到一面,後來紅姬被安排去修剪花木,也沒能在歌遙月的眼前出現。
就好像紅姬已經被遺忘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