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吞下一枚龜殼後,呼吸漸漸變得微弱直到停止,他死在這個冬季裡的第一場大雪降臨的時候。菲爾被法阿格埋在山谷邊緣上的墳地裡,這裡靠近沼澤地。雪下得很大,路都被遮掩住了。這個無人的荒墳被大雪很快就覆蓋了。沒有人去弔唁,也沒有野獸去打擾。他的煙桿,帽子以及隨身物都一起葬在了這個墳墓裡面,甚至沒有一朵花願意從他的墳頭上生長起來。即便他的靈魂再一次回了人間,也只能變作一隻任人踩踏的蟲子。但他得到的那份內心的安寧,是在他甘願放棄一切奢望和世代怨仇之後,能得到的最大收穫。
阿爾必和凱裡心裡都明白,菲爾的死去,並不代表著森林從此以後就平安無事了,那些散居在叢林深處的亡靈獸,還有不知去向的墨漢多,以及在樹洞裡守著水晶球的弗提爾,都是他們的隱患。
「要是弗提爾真的變好了,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凱裡說。
「但願吧。她處在善惡之間,要是有邪惡的東西引誘她,恐怕不好說。」阿爾必說完,隨手折了一根雪枝放到嘴邊。
兩個人在法阿格飛走之後,也離開了這個荒漠的墳地。
鮮花谷在來年的春天又盛開了,整個山谷一片喜氣洋洋。有人說,森林王應該正式的加冕和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這婚禮儀式要比原來的森林王都要獨特,因為,他不僅代表生靈族的希望和快樂,同時,也是森林與海洋之間的聯姻。說這話的人是老爺子崔斯,他在那場大難中保住了性命,他還想等著沃特夫從海上回來,另外,小鎮那邊隨時都在打聽皮特夫婦和圭瑞斯夫婦的消息,時間過去了很久,他們的行蹤依然是了無音信。崔斯和西蒙都等不住了,堅持要貝蒂去見海神,而且把婚禮舉辦的日子定下來。
「貝蒂,你就答應爺爺吧。」
貝蒂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得跟阿爾必商量一下,去見海神該怎麼作。阿爾必回來之後,沉默了許多。不像原先那麼開朗和快樂,他托波姬和海蛇王回去先把事情報個信給父親,然後準備妥當之後就立刻帶貝蒂回去。
「你問阿爾必吧,我看他好像是累著了,不著急這兩天!」貝蒂說。
「是的。我也見到阿爾必好像很疲乏的樣子,要不,再等一下吧,父親!」西蒙在一邊幫著貝蒂說。
崔斯沒辦法,只好由著貝蒂又回了山寨裡。
此時,鮮花谷裡的凱裡正在花房裡收拾,春天裡開放的花朵越來越稠密,要不給它們修修枝條,恐怕要長到花房的頂上去了。
法阿格要回冰屋去,正好途經此地。
「喂,老兄!」他飛到凱裡跟前,打著招呼,臉上滿是笑容可掬。
「嘿!」凱裡應道。
「你這麼能幹,也不忙著找個老婆呢?」法阿格說完,笑得更開心了。
「這花還行吧!」凱裡一邊修著枝條,一邊繞著樹枝的後面去,「我一個人過慣了!找老婆?」說到這兒,他和法阿格同時笑出了聲。
「是呀!等阿爾必和貝蒂成婚後,就剩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真讓人於心不忍啊!」
「呵呵。我還沒想好呢。」凱裡說道。
「對了,那個墨漢多還得小心他才是,婚禮不能讓人給破壞了。」
「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參加的,是吧!」凱裡點點頭,他心裡何嘗不是在為這件事情而考慮呢。
「會的。我會准裡來參加婚禮的,聽說你是伴郎,花點時間為貝蒂找個一個伴娘吧。」法阿格說完,哈哈大笑著飛走了。白霧輕盈地在上空盤旋而去,讓凱裡打心眼裡感到由衷的高興。
這段時間讓阿爾必確實很疲倦,他以前在海裡什麼事都不操心,到了森林裡卻凡事都要他來管。他在山寨裡等著貝蒂回來跟她商量一件事,那就是把山靈族族長的位置讓給別人來當,貝蒂跟他結婚後,就得守在家裡作一個賢妻良母,她是森林王的夫人,而不是到處奔波操勞的族長大人。
「貝蒂,這些事情是男人的事,你就不要去作了。」阿爾必輕輕地拂開貝蒂臉上的頭髮。
貝蒂也想過退位的事,要為森林王養育後代,又要時時想著幫他解憂,自然是顧不上許多事情。當不好山靈族的族長,就該讓有能力的人去當。
「我想當凱裡來接任這個族長的位置,你說呢?親愛的。」
這想法跟阿爾必不謀而合,只是貝蒂把他想說的話先說了出來。「嗯,當然。你去跟凱裡說說吧!」
於是,貝蒂就在一個微風輕拂的早晨,去了鮮花谷找凱裡。她要親自把讓位的事情告訴凱裡,並且聽聽他的意思。
這一天,凱裡也起了一個大早,他提著泉水給花房裡的花澆上,又回了小屋一趟,給那些放養在外的家禽餵食。聽父親說,他們想把這裡的小屋仍然給凱裡一個人住,搬到離這兒不遠的淡水湖泊邊安居。凱裡捨不得他們離開,就和父親爭執了起來。
「我好不容易跟你們在一起團聚,你們不要再搬走了。行嗎?」凱裡誠懇地說。
「我們再想想吧。你也長大了,該有一個自己的家了。有沒有中意的女孩子呢?」莫哈伊笑著問。
凱裡低下了頭,前一段時間他的心裡滿是仇恨和憤怒,把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擱在腦後去了,他和艾可一樣都喜歡貝蒂,可是,貝蒂如今也心有所屬,自己又去哪裡找一個女孩子來一起生活呢,這事還真沒好好的想過。
當貝蒂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凱裡覺得自己眼前一亮,兩人開心地對望著,樂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聽見凱裡說道:「你來找我有事嗎?」
「呃,我想告訴你,山靈族需要一個得力的族長,而我不能再勝任這個職位了。你去吧!行嗎?」
「我?」凱裡有些意外,他本以為貝蒂是來和他商量婚事裡的細節,他是阿爾必的伴郎,一定有些應該注意的事項。沒料到,貝蒂來此地的目的卻是讓他去當山靈族的族長。
「你知道,我脾氣不好。」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艾可,心裡一陣酸楚。艾可是那麼的細心周到,又是那麼的善解人意。
「你行的!山靈族就需要一個英勇果斷的人,這片森林必須要依從森林的法則,要不然還會亂成一團。」貝蒂也想起了艾可,她覺得問題要從兩方面來看,艾可的優點未必適合山靈族族長之位,而凱裡的剛毅之氣正好與之相合。
「噢。那等你們婚禮之後,再答覆你,好嗎?」凱裡說。
他想到了年邁的父母,如果留父母在鮮花谷裡的小屋生活,不締是一件好事,可要是有了山寨,就可以接他們一同前往。就任山靈族族長之位,對他和父母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只是,他有一點非常猶豫的事情,那就是在山寨裡,他會時常想起已故的艾可,心中的內疚會讓他相當的難受。他一直把艾可的死因,歸於自己的失責。當初,艾可要不是死於他那種俠骨柔腸般的軟弱,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這種內疚感深深地折磨著他,為此,他也對弗提爾的冷酷無情感到心寒,要不是阿爾必一再地阻攔他,他早就跟她拚命了。
貝蒂從凱裡的臉上看出了他的猶豫,她也深切地體會到這種猶豫的起因是什麼,除了她,沒有誰更瞭解這個原因了。
「你不要再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了,那不是你的錯。凱裡!」貝蒂委婉地勸道。
「可我就是放不下。我始終擔心有一天,還會面對同樣的問題。」
「你認為弗提爾仍然不會作一個好人,是吧?」
「是的。她要能作好人的話,阿普特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可是,我們要看到阿普特有愛心,他的愛心會幫助她成為一個好人的。」貝蒂堅持道。
「唉!好吧,暫且不說這事!」凱裡幾乎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好的。說說別的吧!」貝蒂揚起了笑臉。
凱裡被她的情緒所感染,慢慢地抬起頭。看著眼前一片美麗的花朵,他說道:「我要為你種下一大片鮮活的玫瑰花和好看的跳舞草。」
「呵呵,我喜歡跳舞草!又叫情人草,它的葉片會跳舞,頭上還會結出豆莢一樣的東西,是吧?」
「是呀,讓它為你的美麗而舞蹈吧!另外,我還要種上整片的紫色熏衣草,夜晚來臨的時候,你會聞著那特殊的花香味,就能睡得更加安穩,再也不用去想那些煩心的事了。」
「謝謝你,凱裡。你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已經感到很開心了!」
貝蒂說話時,摘下一片綠葉來,輕輕地握在手中聞著它的清香,又道,「還有啊,這個花房以後得交給我來打理了。等你播下了那些花的種子,就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會把它們都照顧好的。」
「那就好!」凱裡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