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成皇后傳 第二卷  雲卷雲舒 第九十八回
    記憶的梗上,誰沒有兩三朵娉婷?

    傷住自己的結疤,讓人不再用水止水。

    我送酒菜給深夜來投宿的客人,聽杜色說是一男一女的結伴而來,風塵僕僕地來到願城,臉上都帶著疲憊,特意交待要我小心說話。

    剛沅敲響門紙,裡面的對話讓我戛然而止,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是陪我一起走過在崇宮裡幾乎三百多個日子的翩翩。

    翩翩猛拍了下桌子,「真不知道皇后娘娘在願城的情報是真是假,要是假的,我一定會用我的軟鞭抽進他的骨髓。」

    「哼——,你還叫她皇后,說不準她是自己勾結雪國奸細逃跑的,難道你沒聽說雪國君山王來和親時,曾經私底下見過她多次。」很是娘腔的聲線,大概只有陳沖了。

    翩翩或許是怒了,站起身來將座椅踢倒在地上,一聲震耳欲聾的摔打在這寂靜之天響起,「陳沖,注意你的言辭,小心回去我回稟聖上,要你好看。」

    「聖上,真是一頭栽進去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居然一邊在前線督戰,一邊派了最得力的我們來願城找她,這般分心尋她怕是倒湯的水,全貼給吃裡扒外的女人了。」陳沖的話越來越難聽,我能想像翩翩的吹鬍子瞪眼了。

    我只聽見翩翩叫了聲,『你——』。陳沖只是吹茶的聲音,「聖上有旨意,這一路上你必須都要聽從我安排,所以我是主,你是從,請你牢記。」

    翩翩反倒是不怒了,流連著坐了下來,「陳沖,聖上是這樣吩咐過,的確沒錯,只是你沒聽說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要是我們找著了皇后娘娘,你說誰是主,誰是從呢?」翩翩一聲大笑,隔著一道門依舊這麼爽朗。

    我也連帶著開懷一笑,轉身時不小心碰著門房外的花盆,耳力甚好的翩翩呼喊一聲,「誰在偷聽?」

    我心一沉,想不著今夜如此快露出馬腳,踩著碎步,小跑往前,翩翩追出房門,「你站住,轉過身來。」

    我感覺陳沖的腳步也跟著出來。

    杜色如是天降奇兵,他正面靠著翩翩他們,將我擁入懷中,好言好語道,「兩位客官,我家小娘子有孕在身,膽子又小,怕是見不著客了。」

    翩翩奇道,「我覺得她的背影好生熟悉。」還好陳沖不以為然,「孕婦們的背影都是臃腫不堪的,有啥樣子看頭,倒是小兄弟你,年紀輕輕就要做爹,真是羨撒旁人了。」

    陳沖的話中有話想是氣壞翩翩,翩翩賭氣進了房中,沒再追究我的面容。

    我全身軟了下來,讓杜色攙扶回了房中。

    「阿杜,我求你件事。」我的語氣很是哀願,大難臨頭的氣味我已經觸鼻可聞,翩翩能找到願城,就說明皇甫翼決意要找著我,我與孩子都不願回到他身邊,都過著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杜色拉過一把小籐椅矮坐在我面前,四目相對,「你說的我能做的都會去做。」

    這一句簡簡單單的隻言片語對我來說卻是甚重的愛護情誼。我點點頭,「我想去你姑姑家住上一段日子,知道我腹中的胎兒健康出生。以後任是誰來尋我,你都要說不知我的下落,甚至不要告訴杜爺爺和杜奶奶,因為這會帶來殺身之禍。」

    他見著我的執著認真,知道此事絕非鬧著玩的,「好,明早卯時,我就送你去姑姑家。」

    一大清早,太陽還賴在那裡睡覺覺,我全身包裹著白衣,又纏著白紗遮臉,鑽進了一個不起眼的馬車,杜色在外送我出願城。

    大概行了半日,我都要吐出胃中痙攣時,終於到了目的地。真是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看上去只有小池塘邊有著零零散散的幾戶人家。

    杜色欣喜地大叫一聲,「姑姑。」

    我笑眼看去,笑意卻被凝僵住了,是荏苒,就是在崇宮內照顧我兩年的荏苒姑姑,在我初當上皇后時,她因到了宮女出宮的年紀就被放出宮了。

    她也是伸了一簾子的驚訝,「皇,皇……」

    「對,你可以叫我黃姑娘。」我趕忙止住她的情不自禁。

    杜色望望我,又瞧瞧她姑姑,還好他只是個貪財卻不多事的人,他走之前和荏苒道,「姑姑,我過一個月再來見你們,你好生照顧這位阿水姑娘。」

    我坐在榻上,簡樸而溫暖的塌上,望著外面的景色,荏苒端著曬乾的蘿蔔進來,「娘娘,你還如以前一樣一直都是鎮定自若的樣子。」

    「荏苒,叫我水姑娘或是阿水都好,那個稱呼會找來殺身之禍的。」我等著深情轉薄時。

    她吐了吐舌頭,打著家常道,「冬日裡的暖陽真的好少見,曬個東西都要等著算著日子,日子就這樣過去了。」

    「荏苒,我還記得你出宮之前說你是嫁你表哥,怎麼這會子……」我問道。

    她放下手中的活,靠著我座,「水姑娘,當初多謝了你給的兩百兩銀子,我出宮之前就知道表哥得了肺癆病,活不長的,多虧了那些銀兩,我們請得起好大夫,過了段最美最難忘的日子。」

    她說得那樣動人,我只是有些感傷,「你明知你表哥活不久,你出宮之前還是義無返顧,我記得那時你的臉是幸福的。」

    她呵呵著笑的,「也許這就是女人,女兒多長情多怨女,我也真不後悔嫁給表哥,表哥臨死前和我說了,要有下輩子,他還是只娶我一個,這對我就夠了。」

    也許這也算你的好命。

    我又問道,「既然你守了寡,為何不搬去和杜爺爺杜奶奶他們住。」

    她抓著個小桌子上跑的飛蟲,揉進手掌心,「和水姑娘說實話吧,我只是杜家抱養的孤女,爹他一直不待見我這個寡婦,倒是色色那小子挺有良心的,隔幾個月送些吃食銀兩給我,我才勉強渡日的。」

    荏苒摸著我的肚子,「水姑娘,這孩子有七個月了吧,說不準會在年前降生。」

    這可是我最愛的話題,「要是她出生在雪天,一定有著雪的白英和美好,我願意她的一生無論幸福還是災難,都要由她自己選擇。」

    日子過得好快,再過幾日就是三十了,就我和荏苒折騰著這片黑屋,外表漆黑卻內心亮堂的小屋子。

    大年三十這天,杜色也來了,還帶了個驚天逆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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