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成皇后傳 第一卷  否極泰來 第八十回
    「還有一事,微臣感激娘娘在陛下面前推薦萊兒,他現在已經是戶部侍郎,這本該是家族的榮耀。」我還以為傅以漸說這話是為感激,沒想他接著道,「霍萊固有一些少見的才學,但他太過急功近利,怕是對聖上的千秋事業危大於全。」

    首太醫最後的這番話正如清晨的警鐘,敲著人一霎驚醒。他是在提醒我後宮不得干政嗎?

    轉眼就到了中元節,本就著初涼的秋風和明亮的月色,生者慶幸活著的益處,一邊吃毛豆,一邊聊天就再愜意不過的民間常事。可一到了永巷之中,這些東西就成了奢侈。

    樂工們吹奏絲竹聲歌,遙望十餘丈之遠的距離,鬼魅般的旋影在帝王眼前悠晃。見著皇甫翼的沉重臉色,苦著皺眉,極度厭惡的表情,我們這些妻妾們都很識趣地一言不發。

    農曆七月十五是祭奠亡親的節日,有些地方稱為鬼節,我猜不透皇甫翼在想何事,他的臉陰鬱著難看,少見的不停著喝下一杯杯烈酒。

    正坐左角的臨國夫人不忍勸道,「翼兒,死者已矣,往事都如過眼雲煙,不如放開心懷,不然實在傷身,哀家心疼。」

    「孤明白。」皇甫翼只是一句牽強附會。隔著幾桌子的聶才人哭泣起來,間間續續得讓人好不心煩。

    臨國夫人大聲呵斥,將火氣都撒在她身上,「中元節並不是清明節,是讓生者慶幸自己還活著,還能享受人間的樂趣。你何來哭泣這頭,真是大煞風景,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聶才人聶豐走到前頭,言言說道,「夫人有所不知,家母正是六年前今日去世,每逢忌日,家中老父都與臣妾一同拜望家母墳頭,可今年臣妾入宮了,所以想著家中老父孤苦無倚……」

    這聶才人是崇國最大米商的獨女,入宮數月,一直默默無名,沒有幾次君王的臨幸,我也只是憋見過幾回。此次出彩,也不知是心計還是真無心。

    皇甫翼只道,「聶才人淳孝至極,的確值得褒獎,來日史官可以記上一筆,孤的後宮都是些德才兼備之人。來人,賞些花絲糕點到聶府去。」

    聶才人大喜過望,「謝陛下隆恩!」

    『哇——』的一聲哭得比聶才人更狠,我瞧眼望去,是血色全無的心妃,只聽她委屈道來,「臣妾有福,能夠兩次懷上龍嗣,臣妾有罪,兩回沒能保住孩子,臣妾心底實在難受。」

    她下的藥可比聶才人更狠更重,皇甫翼的臉上游過一絲動容,喚道,「撫娘,是孤沒有福氣,並不怪你,你坐到孤身邊來。」

    需要人攙扶著的心妃低頭輕步走過去,我看見她斜睨了一眼聶才人,那神光中滿滿都是炫耀。

    我低聲歎氣,又拿起清明果吃了一口,站在身旁的翩翩推了我一下,低吟道,「娘娘,她們都使用勾引招數,你也不要落後啊。」

    我嘴唇做出形狀,笑意道,『本宮沒有本錢呀!』

    又聽嫣嬪隆聲合和道,「心妃果然與陛下心心相印,陛下所想所念,都是心妃心中直接所感所發,不簡單呀。」諷刺著心妃變天卡不出一句整句的話來。

    拓跋寶兒道,「自然,她的名諱不就是『心』麼?」

    「你看,陛下的頭又要痛了,這麼多不可得罪的妃嬪過招,你說他今夜要上哪去?」我拉過翩翩,有著一絲嘲笑言道。

    皇甫翼突然站起身來言說,「按祖宗規矩,今夜孤必需到北寧宮去,皇后,一起走吧。」他牽著我流汗的小手,數不清的嬪妃們用毒辣的目光幾乎要射死我。

    夜晚的寧靜,他抱緊我,不讓我扭頭見他的表情,他說,「孤一直懷疑自己是否是母親親生的,因為她從來只是牽著皇弟的手,從來只是慈愛著抱著皇弟的身子,孤稍微靠近她,她就露出嫌惡的表情。」

    幾近十五年的生死離別,皇甫翼與母親的心結從未有打開的跡象,而且注定這輩子只是枷鎖。

    我想著楚南王今夜一定又是在哪孤苦一人的澆酒,趁著皇甫翼深夜離開北寧宮去處理前朝的事物,我隻身來到書齋。

    「叔王,酒多傷身。」見著這個終日沉浸在過去的忘年知己,我不忍捏起他溫潤的大手,給他溫煦的紗燈明光,就如他待我一般。

    他笑笑,「膩兒,要是我當年不與甜兒負氣,想來女兒也有你這般的年歲了。」

    「叔王,那位覓甜公主哪怕死了,也是幸福的離去,離別時一定有著甜甜的美意。你瞧著,身邊的有些人哪怕是活著的,也比死更加痛苦。」皇甫定一次次毫無保留的解救我、勸導我,要不是宮規在那,缺失父愛的我早就視皇甫定為父親了。

    「咱們的膩兒長大了,倒能反過來勸慰我了。」他抬頭望著圓圓明月,叫道,「風沙、權勢、冰雪、憂懼、恐懼,我皇甫定過了四十還是一無所得。老天爺,榴火照眼,你還要怎麼懲罰我,我不怕你,我就是要和天鬥。」

    說實話,楚南王的話語大半我沒聽懂,只當是醉酒後的風言。

    「膩兒,要哪天我不在了,這些書都留給你,這裡的書是我用了接近三十年的功夫從天下網羅而來,是我難得的東西,我只想把它們送給珍愛它們之人。」楚南王不顧我答是否,他又拿起酒來灌醉自己。

    回去後,皇甫翼緊跟著我入北寧宮。

    他問道,「莫不是水兒又讀一些傷感的帝妃戀吶。」

    「等到你整個屬於我的時候,我就一刻也離不開你的眼睛了。」我說著真摯,皇甫翼的眼光也閃出別樣的異動,我笑曰,「臣妾是在臆想夏桀對妹喜說過的話。」

    「水兒從哪裡學來這些春宮圖裡的典故,不過孤喜歡。」這深冷的月夜,我稟賦嬌弱,實在禁不起皇甫翼的索取,不過卻更大地享受生命的樂趣。

    另一個人的注視或微笑會使我的整個身心顫動,嘗到女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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