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勤蘭對你很好?!」
這天,軒轅恩來到赤犬的住處「赤秀宮」,在花園裡散步時,赤犬照例又問起她和水勤蘭相處的情況,她據實以答,他卻反倒不敢輕信。
「他真的沒為難你嗎?」他狐疑地問道。
「沒有。」她搖頭。
「如此說來,他果真對你毫不懷疑?」赤犬輕敲著扇柄,沉吟半晌,忽地展眉一笑,「太好了!明月,做得好。」他讚美她。
她淺淺一笑。
「習字的情況呢?我吩咐你讀的書都讀了嗎?」赤犬夫子又現身了。
軒轅恩眉目彎彎,「嗯,都讀了。」
「真的嗎?待我考考你。」
赤犬隨口問了幾句詩詞,她應對如流。
「自從回到宮裡,你進步神速呢,明月。」他欣喜地望她,「莫不是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勾起了你的記憶?這陣子你想起什麼了嗎?」
「什麼也沒想起。」她否認,「只是--」
「如何?」
「我還是記不得從前的一切,可對這些書本上的東西,卻似乎有些印象,偶爾腦子裡還會忽然想起一些你沒軟我念過的典故,彷彿曾經熟讀過--」
「當然熟讀過啦。」赤犬笑著接口,「從前你時常跟我一起讀書的,你恨我知識比你淵博,還總愛拿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來問我,妄想著有朝一日能考倒我。」
「妄想?」軒轅恩揚眉,「找難道從不曾考倒過你嗎?」
「你說呢?」赤犬反問,又是一陣呵呵朗笑。
看來他和水明月從前必有一段很快樂的日子,他們總是一塊兒讀書,也一塊兒玩樂吧。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驀地湧上軒轅恩咽喉。是嫉妒嗎?抑或是因為自己記不得曾經的快樂而感到痛楚?她真的曾擁有過幸福的生活嗎?
「你怎麼了?明月,在發呆嗎?」赤犬察覺她的異樣,關懷地問道。
她趕忙定定神,「沒事。我只是--」眼珠兒一轉,忽地閃過一絲淘氣,「我前幾天整理以前的短箋時,忽然發現一個有趣的句子。」
「是什麼?」
「初心不曾改。」她念出來,「那信箋沒署名,不曉得是誰寫給我的。」明眸直盯赤犬的俊容,只見那好看的臉,忽地漫開可疑的紅。
果然是他寫的。
軒轅恩在心底竊笑,好玩地瞧著神情突然尷尬起來的赤犬。
是跟水勤蘭學來的壞毛病嗎?她發現自己挺享受這逗人的樂趣。
春風吹來,一瓣紅葉零落,軒轅恩攤掌接祝嫩白的掌心襯著霜紅的葉片,煞是好看。
「你瞧--」她正想說話時,赤犬突地伸指抵住她的唇。
「噓,噤聲。」他悄聲道,拉著她藏入一株梅樹後。
她會意,安靜地跟著他藏身樹後,眼角瞥見不遠處幾名女子,其中一道淡紫色的倩影,似是千姑娘,千姑娘身邊,還站著一個全身素黑的女子。
軒轅恩瞇起眼,仔細打量黑衣女子雪白的容顏,與腦海中赤犬所繪的圖比對?確定她是天水的護國巫女--平夢。她板著臉,正冷聲訓斥著兩名宮女。
軒轅恩聽了會兒,猜測是那兩名宮女對千姑娘說了什麼不敬的話,約莫是嫌她半邊遭火炙傷的容貌太醜,配不上她們赤秀宮的主人,結果招惹平夢動了氣。
後來還是千姑娘主動替宮女們求情,平夢才饒過她們。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這種性格注定要受人欺負的。」宮女們退下後,平夢不悅地說道,「沒想到連在赤秀宮裡都要受那些宮女欺侮。」
千姑娘只是微笑,笑容溫婉坦然。
因為那半殘的容顏,她想必受了不少凌辱吧?可她似乎一點也不怨,真是個溫和良善的姑娘。軒轅恩悄然歎息,眸光一轉,望向赤犬。他緊抿著唇,臉色鐵青,顯然大為震撼。
「赤犬對你好嗎?」平夢偏冷的嗓音再度揚起。
「很好。」
「他知道了你是--」
「他不知道。我們說好只當朋友。」
「只當朋友?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跟他……就這樣了。」
「千蝶……」
千蝶?這聲叫喚吸引了軒轅恩的注意力,之前千姑娘一直堅持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這還是她初次得知她的芳名呢。這名字好聽得緊,為何她要瞞著不說呢?
軒轅恩沉吟著,不一會兒,千蝶和平夢並肩離去,待兩人走遠後,赤犬才從梅樹後走出來,軒轅恩也跟著走出來。
「那個黑衣姑娘就是平夢吧?」她好奇地問赤犬。
他點點頭。
「你不是說過,她為人很冷淡,除了水勤蘭,對誰都不理不睬嗎?」
「嗯。」
「那她怎麼跟千姑娘那麼親暱?她們兩個看來交情似乎很好。」
「……我也很納悶。」
「她剛剛好像叫千姑娘『千蝶』--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她的閨名呢。」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他低聲應道,表情陰鬱。
看來他魂不守舍哎軒轅恩冷冷撇唇,「你的表情怪怪的,還在為方纔那兩個宮女說的話生氣嗎?」
他不語。
「別氣了,人家千姑娘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他依然沉默。
「赤犬!你到底有沒聽見我說話啊?」
「嗄?」他這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她啞然。這是第一次,他跟她相處的時候如此不專心,明明是和她在一起,心思卻掛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說什麼初心不曾忘!千姑娘才不過救了他一命,與他相處了短短時日,他的心就變了!
所謂愛情,就是如此不堪試煉的脆弱玩意兒?
可笑啊可笑!軒轅恩斂下眸,十指收握,原先靜躺在她掌心的落葉瞬間被揉碎,殘留幾道血般的紅痕。
她看著,飄忽地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