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幽蘭谷石室內,「小心燙。」
公孫燚將煎好的藥端給南宮若翎,還不忘帶了一些絳紅剛換到的蜜餞。
「恩……」南宮若翎一臉不願地將藥服下,「真的好苦……」
「吃了它就不苦了。」公孫燚將蜜餞遞給南宮若翎,「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吃。」
「蜜餞——!」南宮若翎高興地接過蜜餞,「燚哥哥,你怎麼會有蜜餞的?」
「今日絳紅到集市交換東西,我讓她換些蜜餞回來。」公孫燚頓了頓,「好吃麼?」
「嗯,好吃!」南宮若翎點了點頭,「原來絳紅今日去節場了啊。」
「嗯。」公孫燚接過南宮若翎手中的藥碗,緩聲說道:「今日你的臉色好多了,與我到谷中走走?」
「好啊!」南宮若翎興奮地看著公孫燚,歡聲說道:「難得燚哥哥不用我睡覺,實在太好了!」
「你這丫頭,怎麼還是那麼大大咧咧呢。」公孫燚微笑地搖了搖頭,無奈說道:「再怎麼說你也是個女孩子,應向絳紅學學女紅、做飯。」
「才不要,燚哥哥又不是不知道若翎對這些最沒轍了。」南宮若翎頓了頓,無辜地看著公孫燚,無奈道:「再說,這些東西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來日方長,你何須擔心時間不夠?」公孫燚收斂了笑容,臉上多了幾分認真。
「……恩,但若翎就是不喜歡嘛。」南宮若翎垂下雙眸,眼底滑過一絲黯然,「燚哥哥,我們走吧。」
「好。」公孫燚溫柔地看向南宮若翎,他知道她的心思,但他並不想逼她,畢竟她又怎能如此輕易將俗世的一切放下?
他暗自在想,究竟如現在這般美好的時光,能持續多久?
「燚哥哥你看,這生石花好像長大了一點了。」南宮若翎與公孫燚剛離開石室便來到生石花叢邊,好像一個孩童般蹲下,雙眼晶瑩發亮地看著生石花。
「嗯,好像是長大了一點,你的眼真尖。」公孫燚看向生石花,「不過還沒到開花的時候呢。」
「那這生石花要多久才能開花呢?」南宮若翎側頭看向公孫燚,眼裡透出孩子一般純真。
「少說也要一年。」公孫燚也隨著南宮若翎蹲下身子,「畢竟它們長得很緩慢。」
「要一年才開花啊……」南宮若翎垂下雙眸,喃喃低語道:「那我豈不是看不成……」
「……」公孫燚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南宮若翎。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聲說問道:「若翎……你當真要離開此地?」公孫燚拉起南宮若翎的手,極為認真地看著她,「你當真不後悔?」
「我……」南宮若翎將手抽離,緩緩站起身子,緩聲說道,「我不知道……我很矛盾……」
「若翎,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公孫燚站起身子,將南宮若翎擁入懷中,柔聲說道:「你慢慢想,再你想清楚以前,就安心待在這裡吧。」
「燚哥哥……」南宮若翎抬眼看向公孫燚,「燚哥哥,你以前曾說過,如果我離開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這句話……你是認真的?」
「嗯。」公孫燚點了點頭,似是毫不猶豫。
「為什麼?」南宮若翎不解地看向公孫燚,「那時候,你說你也不想我有這個機會,究竟是何意?」
「若翎,」公孫燚輕歎一聲,「只要你一踏出這幽蘭谷,你就是當今皇甫國的皇后。你再來此地的機會,又是多少?」
「我……」南宮若翎低下頭,過了好一會才緩聲說道:「那是另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你不想有這個機會。」
「因為……」公孫燚搖了搖頭,「沒什麼因為所以,只是感覺而已。」
「燚哥哥,你又這樣了!」南宮若翎不依地看著公孫燚,不悅說道:「這些事有什麼不可以挑明來說呢?!」
「……」公孫燚沒有做聲,只是緊緊地抱著南宮若翎。許久後,他才緩緩說道:「你太善良了,不該待在後宮這種龍虎之地,不該捲入那些爾虞我詐,真的不該。」
「燚哥哥?」南宮若翎被公孫燚那突如其來的話給嚇住了,她想,這些話怎會從他嘴裡道出?
南宮若翎臉上有些慌張,又有些不捨,因為可能真如公孫燚所說,只要她踏出幽蘭谷後,他們兩人將再無相見之日。
「燚哥哥,以你的絕代醫術,為何要隱世於此呢?」南宮若翎頓了頓,柔聲說道:「我不信燚哥哥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燚哥哥一定也有一顆濟世為懷的心!」
南宮若翎清楚公孫燚的性情,他看似冷漠無情,卻只是為了隱埋他那顆溫柔的心。她想,如果公孫燚能走出幽蘭谷,如果他從此不再隱世,那自己與他不就還有再見的時日麼?
或許,她可以讓皇甫晏陽封他為宮中太醫,那麼她就可以天天都見到他,兩人不就可以不必永不相見了?
「若翎,你錯了。」公孫燚冷冷地搖了搖頭,緩聲說道:「我真的沒有濟世為懷之心,我學醫不過是因為興趣、因為師傅,而我也只會救我想救的人。」
公孫燚的確有一顆溫柔的心,但他這顆心只對他在意的人溫柔,其餘的人,都分享不到他半點的溫情。
「……」南宮若翎低下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半晌,她才緩緩抬起頭,雙眼凝視著公孫燚,緩聲說道:「燚哥哥真的不會踏出幽蘭谷半步?」南宮若翎頓了頓,認真地看著公孫燚,「如果若翎離開了幽蘭谷,難道真的要與燚哥哥永不相見?!」
「……若翎,」公孫燚低頭凝視懷裡的伊人,突然像瘋了一般將南宮若翎緊抱,急聲喊道:「不要再回去皇宮了,留在我身邊,我公孫燚絕對會護你一生,不再讓你受絲毫的委屈!!」
公孫燚貪婪地吸著南宮若翎身上的香氣,貪婪地向她索取她的那份溫柔。公孫燚捨不得南宮若翎,他怎麼可能捨得這個喊他燚哥哥女子?
從前,當他們還是總角時,他便愛著她,愛著那倔強而又脆弱的她。隨著年歲的推移縱使他們兩人沒見多年,但他對她的愛卻絲毫沒有減少,反如陳年老酒一般愈久愈濃。只是他知道,此刻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會喊他燚哥哥的南宮若翎,她已有自己所愛的人了。
而她對自己,他十分清楚的,那就是從來都沒有男女之情,從來只有純粹的兄妹情誼。她一直只把自己當做她的燚哥哥,那個如兄長般存在的人。
他知道,他不該將這層薄紗刺破,他該做她一生的燚哥哥,他該默默地祝福她。但另一方面,他的私心讓他心存僥倖,讓他難捨對她的情誼。他想將她留下,他想與她白髮齊眉,攜手到老。
雖然這機會是那麼的渺茫,但他還是想嘗試,他還想捉住那一縷清風,因為他不想再次嘗試失去她的那種痛。
「我……」
南宮若翎低下頭,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公孫燚的話,她真的不知道。 南宮若翎自然也是捨不得公孫燚,因為他於她來說,是猶如親人的存在。
公孫燚雖是她孩童的玩伴,但他卻一直像哥哥一般照顧著她。他會陪她做一切胡鬧的事情,他永遠都會用高大的身軀將南宮若翎護在其後,他雖總是漫不經心,但卻又會細心地知道你需要什麼。
他一直照顧著她,陪伴著她,在南宮若翎那不堪的童年裡,她唯一慶幸的事情便是認識了公孫燚,認識了此生她最愛的燚哥哥。
只是,她真的只是把他當做哥哥,她對他只有世間最純潔而又厚重的親情。
「皇后由朕來保護便可,不勞你費心。」突然,一把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對話。此聲冷寒如冰,讓人懷疑是否真的是由人所道出。
皇甫晏陽緩緩走近兩人,雙手握做雙拳,強壓心中的怒火,臉上裝作一副雲淡風輕,可腰間的湛盧卻已發出陣陣劍鳴。
「晏陽——?!!」南宮若翎驚愕地看著皇甫晏陽,腦子亂作一團,甚至忘了喊他一聲「皇上」。
「自皇后遇害以來,朕每日都擔心不已。」皇甫晏陽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柔笑,「可現在看來,皇后似是已經痊癒了?」皇甫晏陽走至兩人跟前,嘴角的笑意更添了幾分,「想必你就是南宮曜的師兄,你救了朕的皇后,朕會好好賞賜你。但現在,你是否該放開朕的皇后?」
「草民救皇后只是出於心,並不在乎賞賜。」公孫燚嘴角微揚,饒有興味地看著皇甫晏陽,「至於將皇后放開,草民還真是不願。」
「燚哥哥?晏陽?」南宮若翎的眼神在兩人的身上來回游離,她不明白為何兩人雖語帶微笑,卻都隱藏著深深的殺意。
「燚哥哥?」皇甫晏陽冷冷地看著南宮若翎,「好親切的稱呼啊,可朕為何不曾記得皇后有一個叫做公孫燚的哥哥?」
「晏陽,燚哥哥是……」南宮若翎見本想好好與皇甫晏陽解釋這一切,卻沒想到被公孫燚的聲音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