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3卷 第五十二章 東方進的春天
    與柳黎明的憂愁相比,我還多了兩個憂愁。她只是憂慮碰不到真心愛護她只對她一人好的她又相中的男人,而我的憂慮,除了費心尋找如愛巧兒一樣愛著的姑娘,還為不能行男人之事憂心忡忡,擔心即便真能找到如巧兒一樣的好姑娘,卻不能給予她應得的幸福。此外,高築的債台也制約著我走向婚姻城堡的腳步。雖然鄭淑華等債主不像小芳那樣用一紙合同限定了我還款的期限和利息,但並不代表我一直拖著不還他們的錢。這些債務,是我一人欠下的,我又怎麼能夠讓未來的妻子跟我一起分擔它呢。幸福、快樂、富足可以分享,痛苦、憂傷、貧窮最好還是一人獨扛。我後悔多事提出那樣一個約定了,不是怕受罰,而是怕柳黎明的那張嘴,更怕與我走到一起的姑娘因替我償還債務而表現出來的不滿、抑鬱和哀傷。

    不覺又已到了中秋佳節。巧兒攜手未婚夫婿李祺回家來跟爹爹和弟弟團聚。因聽說寶珠從濱海回到家的這段時間裡,有兩首小詩被報社的編輯相中了,刊登在了報紙上,另有一短篇小說也已完成了,正準備投遞給報社,巧兒很是為這個有文采的弟弟高興和驕傲。李祺覺得如今已從先前的客人變成了準女婿,應該為這個家庭的興旺繁盛盡一份自己的責任,遂跟巧兒商量了,趁著中秋佳節,驅車去了市裡,拜會了市委書記、市長和宣傳部長等主要官員,以在市裡投資兩個億為條件,換取了市屬媒體機構對寶珠的大肆宣揚,他的那篇短篇小說自然很快就被發表了。

    一夜之間,寶珠成了公共紅人,以年輕有為才思敏捷的文壇新秀揚名於外。人怕出名,此乃自然之道。又加上巧兒身邊的李祺帶過來的耀眼奪目的光環,前來給寶珠說媒提親的人絡繹不絕。東方進倒端起架子來了,凡是要求跟寶珠見面的姑娘,必先經由他的眼看過了,他認為中,再讓她跟寶珠見面,他若是看不上眼,就直接回絕了,好像是寶珠的婚姻經紀人。然而總是他相中的姑娘寶珠卻看不上眼,原因是他喜歡高大白胖屁股大的女子,常常說高高大大門前站不會說話也好看,又說對下輩人有好處,至少不會生出一個矬子來,還說屁股大的女人能生兒子。寶珠則喜歡文靜、嬌小、柔弱,看一眼就叫人心疼的女孩,東方進說他小說讀得太多了,走火入魔了,卻又沒有辦法說服他,讓他接受他為他選擇的女人。由於父子倆欣賞女人的審美觀全擰了,因而儘管說媒的不少,卻一直沒能把寶珠的婚事定下來。到了後來,再有說媒者,東方進讓她去找寶珠,寶珠反過來叫她去找東方進,父子倆誰都不願意再見情願嫁進這個家的姑娘了。即便這樣,仍有媒婆往他家裡來。

    除了這些能說會道的媒人,還有一些慕名前來造訪的文學愛好者。其中有一個名叫雪兒的女孩子,長相和氣質恰好符合了寶珠心目中的理想愛人的形象,寶珠便對她一見鍾情了,東方進卻無論如何也看不上她,極力反對寶珠跟她交好。寶珠一氣之下,追隨雪兒去了市裡,走時天降大雪。他一路走一路想:「她去俺家時,有雪花飄落,如今我去找她,又是雪花漫舞,她又叫雪兒,可見我和她是老天注定的姻緣了,我便是她擁抱珍藏的一顆珍珠吧。」

    雪兒原名孫向蓉,是師專文學系一年級的學生,因喜愛文學,所以選擇了文學系,又給自己取了「雪兒」這個筆名,夢想著做一個自由撰稿人。大凡愛好文學的人,骨子裡都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浪漫情愫。她見寶珠捨棄家業,不畏嚴寒,追隨她來到市裡,大為感動,不顧一切的投進了他的懷抱,與他同居了。兩個人一同頂風冒雪,漫步在街頭巷尾,沙河沿岸,或者在寒冷且溫馨的小屋裡相對無言,注目凝視,或者一起讀書、寫作、爭論,儼然是這世上最快樂幸福的人了。

    東方進阻攔不住寶珠遠走的腳步,氣得大罵了兩天,隨後給巧兒打電話,想叫她勸勸寶珠,卻被巧兒勸了一回。巧兒得知寶珠離家去了市裡,怕他在這大冬天裡吃不飽穿不暖,挨餓受凍,又恐怕雪兒見他無有能力掙錢,輕視了他,進而離他而去,便囑咐寶珠辦了一張銀行卡,定時向卡裡打錢,供寶珠和雪兒花費,並叮嚀身在市裡的李祺時常去看望一下寶珠,盡可能的給予他一些幫助。李祺因愛著巧兒,對她的弟弟自然也是另眼相待,一接到巧兒的電話,就跟寶珠聯繫了。給他另租了一套帶有空調的房子,閒暇的時候就去他那兒,或者把他和雪兒約出來,也會給他一些錢。因而寶珠和雪兒並不缺少錢花,有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又有了溫暖舒適的房子,兩個人就在溫飽之中盡情的享受浪漫了。

    東方進聽說雪兒是個大學生,喜歡得什麼似的,天天盼著寶珠領著雪兒回家來。如今他有兩份炫耀了,一個是女婿李祺,另一個便是兒媳婦雪兒了。他總是在村裡說:「沒上過大學咋了,小學都沒上完又咋了,只要孩子有本事,長得漂亮,照樣信大學生,還信留學生哩。有些人窩囊得跟豬似的了,別說上了大學,就是上了月亮上,照樣拉寡漢。」人們都明白他這「有些人」指的是誰,不過誰也不說透,先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把「有些人」貶低得一如塵芥,然後可著勁的誇他生養了一雙好兒女。他現在鴻運當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家的衰敗跡象早已顯露出來了,因而人們都去討好他了,同時冷落疏遠了我父親,就連胡大娘也沒先前來我家勤了。

    娘在路上遇見胡大娘,便說:「嫂子,你可是好長時間沒來俺家了,都忙啥哩。」胡大娘就說:「那有多長時間呀,前天不還在你家裡說話看電視的嗎。」娘說:「是嗎,我咋沒一點印象哩。」胡大娘說:「你以為你還年輕啊,有些事兒過後就忘了。」娘說:「那倒也是,現在丟手就忘,真是老了。沒事兒上俺家裡玩吧,我一個人在家,跟個星星似的,實在無趣,還犯困,咱倆在一塊兒,說說笑笑,這時光也容易打發了不是。」胡大娘便說:「中,一沒事兒我就過去。」可是她似乎有忙不完的事兒了,一次也沒有在娘的邀請後來我家。

    慢慢的,娘咂摸出不是味兒來,又聽說了東方進的那些話,就趁父親回來吃飯向他發牢騷,說現在的人如何的眼皮薄眼窩淺,刮東風往西倒,刮西風又往東歪了。父親耷拉著眼皮子,半天說了一句:「他東方進再蹦躂,也就是蹦躂那一丁點高了。」這話說過不幾天,東方進居然當上了副大隊長。父親又說:「不就是個副大隊長嘛,沒啥了不起的。」可是又過了不多久,王平主動辭去了大隊長的職務,東方進順理成章的晉陞為大隊長。父親以退出護村隊表達了對申有財的不滿,不過這個時候,申有財早已羽翼豐滿,不再需要父親的幫助了。

    父親內心的落寞是無人能夠理解的,似乎連兜售香紙金箔的力氣都沒有了。相反,東方進則如日中天,春風得意了。卻有人又要給他錦上添花,為他介紹老伴兒了。東方進也萌生了再娶的心思,並開出了條件:年齡在四十歲以下三十歲以上,離異喪偶者均可,未婚的老姑娘更好,沒有子女,有子女的,不管子女在不在身邊,一律不要,皮膚要白,頭髮要黑,眼睛要雙眼皮,嘴唇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薄了沒福,厚了笨拙,屁股要大,個頭不能太矮,至少得是中等,身體沒有缺陷。人們聽了他這條件,忍俊不住的發笑,說幹嘛還要加上一個「三十歲以上」啊,把它去掉,豈不是好找得多了,黃花大閨女到處都是。也有人將胡大娘跟他的條件一一做了對照,發現除了年齡不符合他的要求外,其它的條件都滿足了,就勸他將年齡的限制放寬一些,以便撮合他和胡大娘。

    東方進說:「找老婆豈能是兒戲,不是遷就的事兒。」還有一些話沒說出來,爛在了肚子裡。胡大娘跟我家是鄰居,經常到我家裡玩,又寡居多年,東方進不相信她和我父親就像蔥和豆腐一樣一清二白。他說:「那東西,水缸裡插棍兒,拔出來沒印兒。」只是這些話可不管隨便往外說,弄不好會出人命。不過全部符合他的條件的女人還是有的,但是卻不易尋找,可遇而不可求,肇事者便打起了退堂鼓,可又不願直接說「你自個尋摸去吧」,失了顏面,遂要他先徵得巧兒和寶珠的許可,方才把這樣的女人介紹給他,意思是叫他在巧兒和寶珠那兒碰了壁,知難而退。東方進自然要把這件大事告訴給兒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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