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過後不幾天,巧兒就跟隨李祺返回了濱海。李善和雲錦對李祺不在家過中秋節,跟著玉巧跑到千里之外的農村鄉下,十分惱火。兩口子難得結成了統一聯盟,一致同意把遠在美國的雲文慧叫回來,安排她進公司給李祺當助手。雲文慧是雲錦的娘家侄女,比雲霞年長一歲,自幼就聰明伶俐,伶牙俐齒,只是臉頰上有一塊手指甲大小的暗紅色胎記,後脖頸上有兩個大黑痣,一邊一個,影響了整體美觀,不過並不妨礙雲錦對她的寵愛。雲錦給她的疼愛,比給親閨女雲霞的疼愛還要多。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雲霞才在情感上跟媽媽有所疏遠吧,雖然隨了媽媽的姓氏,這是她還在娘肚子裡的時候就定好了的,卻不隨媽媽信仰基督教,而是隨爸爸信奉佛教。
雲錦把文慧看得跟李祺一般重要,又一直想要這個侄女兒做兒媳婦,便總是把她跟李祺放在一塊兒,將李祺送到哪兒,就把她也送到哪兒,送李祺去了美國,也把她送去美國了。李善因身體原因召李祺回來,雲錦隨機也讓文慧中斷學業回來。文慧不願為了一時的相守而放棄學業,李善也不同意文慧跟著李祺回來。他始終不贊成雲錦想要文慧做兒媳婦的盤算,近親不宜結婚是個因素,雲錦的唯恐家業被外姓女人掌控的擔憂是另外一個因素。雲錦認為,男人一旦結了婚,便處處受制於老婆大人了,要是李祺娶了一個外姓女人做老婆,那麼那女人就會通過掌控李祺而掌控家業了,說不定還會跳到前台來,就像武媚娘一樣,篡奪了她和李善辛苦打拼下來的江山了,這是她極其不願看到的。如若李祺娶了文慧,不管將來他倆誰當家掌權,橫豎這江山還是在自家人手裡的。
李善覺得她這種擔憂是對李祺的侮辱和不信任,小看了他李善的兒子的能力,變相的說他李善也是個無德無才無能的窩囊男人,也是對他的侮辱和不信任,卻又不便跟雲錦爭辯,為了這種事夫妻反目,讓外人笑話,只是嚴格要求李祺,希望他在苛刻的環境裡成長為一個果敢決斷堅強隱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倒顯得他不如疼愛雲霞一樣的疼愛李祺了。如今見李祺愛上了一個鄉下來的土姑娘,還繞開他自作主張的通過媒體向全世界宣告他與土姑娘的戀愛關係,在難以承受的重創下全然忘卻了李祺剛剛經歷過一次生死劫,與雲錦達成了共識,讓文慧回來。與玉巧相比,文慧是在天上了,讓李祺娶文慧,總比讓他任著性子胡來娶玉巧強得多,儘管不是十分如意。
文慧還不願放棄學業,再有半年就畢業了,這個時候放棄了,實在可惜,可是她也看到了報紙上的照片和文章,便再也坐不住了。起初,雲錦和雲霞通過電話向她說了李祺是如何在湖裡救了玉巧,又是如何對她好,她並不相信李祺會為了一個一點都不瞭解的女人而背叛跟她的青梅竹馬的感情,每次給李祺打電話,他也從未說起過玉巧,問他會不會移情別戀,他也說絕不會。現在看到了照片,看到了文章,鐵的事實就擺在眼前,她怎能不心急如焚,卻又在頃刻間淡定了,暗自尋思道:「男人的心不是逼過來的,越逼跑得越快,跑得越遠,暫且讓你逍遙快活一會兒,待到秋後再跟你算賬。」不過接到李善和雲錦的催回電話,還是匆忙飛回來了,但沒有答應他倆的要她給李祺當助手的要求。
李祺帶著玉巧回到濱海,文慧已經飛回美國了。李善、雲錦和雲霞都沒當著玉巧的面說起文慧回來之事,並且他們,包括李祺,從未跟她提及過文慧,故而她並不知道李祺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在美國,更不知道他和文慧在美國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學習一起遊玩的往事。李祺惦記著向市委領導承諾的兩個億投資,在被父親叫到書房的時候,趁機談起了這件事。李善沉思半天,說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李祺說:「什麼事?」李善說:「你先別問什麼事,你先答應我,總之是為你好,不會害你。」李祺說:「好吧,我答應你。」李善說:「跟玉巧分手,回到文慧身邊去。她中秋節回來了,哭得淚人一般,尋死覓活的,你媽媽都快嚇出心臟病了,我也差點沒有住進醫院。為了你媽媽,為了我,為了文慧,為了這個家,跟玉巧分手。」李祺沒言語,默默地退出了書房。到了天寒地凍,李祺留下玉巧在公司,隻身遠赴內地,對投資環境進行實地考察了。
李祺不在了公司,巧兒一下子就感覺到了輕鬆,睡覺也香甜了,笑語也多了。陸傑不解的說:「李總在時,你總是不苟言笑,似乎除了吃飯睡覺工作之外再也不知其他的了,彷彿承受著多大壓力似的,如今李總離開了公司,你倒顯得輕鬆活潑了,有說有笑,判若兩人,真是讓人想不明白了,按說未婚夫不在身邊了,應該是想念牽腸掛肚落落寡歡的情形才對呀,真不知道你是愛他還是不愛他了。」巧兒說:「或許正如你所說的,他在的時候,無形之中給我施加的壓力太大了吧。人在強大的壓力下過得久了,身心都會變形,總渴望逃脫那壓力,我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的吧。」陸傑說:「你還是在那壓力下過的不夠長久,人在壓力下的心態會經歷三個階段,一是努力適應,二是敢怒不敢言,逆來順受,三是反抗鬥爭。你現在的情形,似乎介於一和二之間,不過他是你的戀人呀,你怎麼會感到了壓力呢,他應該是你釋放壓力的地方啊,搞不懂你。」巧兒說:「慢慢的你就會懂了。」陸傑說:「但願吧。」
經過這次與陸傑的交談,巧兒開始反思她和李祺的關係了。若說愛他,為什麼沒有跟治國哥在一起時的那種心跳加速溫馨幸福的感覺,若說不愛他,為什麼對他卻有一絲留戀和牽掛,是因為熟悉的緣故,還是因了他的愛。他的愛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如果是真實的,為什麼總有一種虛假的影子,如果是虛假的,又為什麼觸摸到了它的真實。然而這愛對於他來說是否真的很重要,他想要得到的是什麼,是她的肉體還是她的真情。為什麼他和她單獨在一起時,他總是擁抱她親吻她,進而想要佔有她,而治國哥卻從來沒有這樣過,除非她主動索要,強迫他給予。可是對他,她從不主動,總是被動的接受,總是淺淺的厭煩。
想到要成為他的新娘,要和他共度一生,為什麼內心底處竟會生出淡淡的憂傷,為什麼治國哥的身影就浮現了出來。既然不是那麼的甘心情願,為什麼又答應承諾了他,是出於感恩,還是劫後餘生的頓悟,還是像別人所說的那樣貪圖他的榮華富貴。然而不管怎麼說,她如今已成為他的未婚女人,無論愛不愛他,她都對他忠貞,可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她自己提高到與他並肩齊坐的位置上。在她的內心深處,有對他的敬畏和怯弱。她害怕,卻不知害怕的真正原因。便在此時,東方進因寶珠而給她打電話。隨後不久,東方進又因為自己的事情徵求她的意見。她沒有意見,而且還很高興。她想:「爹爹再娶一個女人,對我對爹爹都是件大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