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在門外問:「是寶珠嗎?我是玉巧。」寶珠一聽她說是玉巧,是個生人,本來就忐忑,這下更不敢開門了,把放在門鎖上的手又拿了下來,一面說:「我不認識玉巧,也沒聽說過這個人,你走錯地兒了。」巧兒這才想起改了名字,忙又說:「我是巧兒,你姐,快開門。」東方進聽出了女兒的聲音,不由得又高興又惱怒,走到院子中間又站住了,厲聲說:「你還知道這兒有個家,你還知道回來,你回來幹啥,誰叫你回來了,哪兒遠上哪兒去,沒你這個不孝的閨女。」
寶珠早把大門打開了,一邊讓巧兒進來一邊說:「這一年多姐你都到哪兒去了,他是誰呀?」巧兒走進來說:「咱娘哩?」寶珠說:「咱娘不在了,都快一年了。」巧兒「啊」了一聲,伸手扶住寶珠,只說了一句「原來那夢是真的」,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眼淚撲簌簌的滾落下來。東方進擱那邊還在一個勁的埋怨巧兒,不承認有她這個閨女。寶珠忍不住說:「爹,你就少說兩句吧,看俺姐都哭成啥樣兒了。」李祺也說:「大爺,您不知道巧兒這一年多也挺艱難的,您就原諒她吧。」東方進這才停止了責怪巧兒,讓李祺到堂屋裡說話。李祺幫著寶珠將巧兒架進屋裡,讓她坐在沙發裡,靠著沙發背半躺著,回過頭來跟東方進說話。
次日,巧兒在東方進、李祺、寶珠的陪同下到娘的墳前祭奠哭拜了一回。又到三官廟裡焚香叩頭,願各位神靈保佑娘在陰間幸福安康。父親見到巧兒,以及她身邊的李祺,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東方進因惱恨著父親,沒有進三官廟。寶珠站在廟外陪著爹爹。等巧兒和李祺拜完神靈出來,東方進問:「那個石磙要你的香火錢了沒?」巧兒邊走邊淡淡的說:「他不要我也得給,我不欠他人情,更何況這是香火錢哩,不給錢許的願就不靈驗了。」東方進說:「對,不欠他人情,是他反過來欠咱人情,什麼東西!」李祺聽了東方進和巧兒的對話,悄悄問寶珠說:「你家和他家有仇?」寶珠說:「仇氣大了。」李祺說:「噢,為什麼?」寶珠便跟他講了巧兒跟我的情感糾葛。李祺聽後,後悔有此一問了。
當天下午,巧兒便催李祺快點回去。李祺不肯。又過了兩天,巧兒再次催李祺回公司。東方進說:「你跟李祺一起回去吧,反正家裡也沒啥事兒了。」巧兒說:「眼下就拿鐮收麥了,等收了麥種了秋我再走。」東方進說:「現在的麥好收,都是收割機,有我和寶珠就夠了,你還是走吧,別耽誤了正經事兒。」李祺說:「要我說,那幾畝地的麥就不要了,大爺和寶珠都到公司裡找個事兒做,遠比在家裡種幾畝地強啊。」
巧兒說:「麥子都熟了,給人家豈不是太可惜了,打下來不吃賣掉換成錢也是好的。況且,俺爹在農村生活慣了,到城市裡肯定不習慣,家裡也需要有個人守著。到城市了住樓,在家裡也是住樓,家裡的樓還有一個大院子,跟城市裡的別墅差不了多少了,就不去了,叫寶珠跟著去吧。」東方進聽巧兒這麼說,明白女兒不想他跟著去,於是就說:「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我老了,走不出去了,就讓寶珠去吧。你只要把巧兒和寶珠照顧好,我到哪兒都放心了。」
李祺說:「您不去,巧兒能放心您一個人在家裡嗎。還是去吧,一家人在一起,又熱鬧又快樂,巧兒和寶珠既能在您跟前盡孝了,也沒了後顧之憂,能安心工作了。」巧兒說:「我這一年多都沒跟爹娘在一起,不也沒耽誤工作嗎。再說了,俺爹跟著去了,留下俺娘一個人在家裡,多孤單啊,還是呆在家裡陪著娘吧,我隔長不短的回來一趟,看看俺爹,跟俺爹說說話,也是一樣的。」因說起娘,想到自己未能在娘身邊盡孝,又垂下眼淚,心中不知把我埋怨了多少遍。李祺說:「可是大娘走的時候你卻不知道,心中已經留下了無限悔恨和歉疚。大爺也是一年比一年上年紀,難道說你還想再留下一生的遺憾嗎,還是聽我一句勸,讓大爺去吧。再說了,你把大爺一個人擱在家裡,你肯定要不斷的回來,辛苦掙的錢都花在路上了,豈不是可惜了。」
東方進說:「也是啊,為了蓋這樓。」巧兒知道爹爹要說什麼,怕李祺聽說蓋樓的錢是向司馬宇飛訂了口頭協約借來的,又拿錢還他,忙打斷爹爹的話說:「好了,我也不管了,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到那兒不要亂說話。」李祺說:「這就對了嘛。」卻不明白她叮囑爹爹不要亂說什麼話。東方進也不懂巧兒這句話的意思,但聽女兒同意他去了,哪裡還有心思去揣摩女兒的話意,當即高興得眉飛色舞的說:「中,我去,我就要李石磙看看,我東方進也有過好日子的時候。」那情形,完全是為了跟我父親賭氣才答應去的。忽而又說:「你姓啥?」
原來,自打與李祺相識,巧兒對李祺的稱呼,以場合不同分為兩個,在公司稱他為「總經理」,在公司以外稱他為「你」。到家後向東方進以及左鄰右舍村民鄉親介紹李祺時也是說「他是我公司的總經理」,從來都沒有直呼他「李祺」,或者更親切一點喊他「祺哥」。如今要跟著巧兒和李祺一起去大都市享受生活了,東方進難掩心中的興奮,卻猛然想起還不知道他姓啥名誰,到了他家門口再喊他「你」就有點說不過去了,當著他父母,也就是未來的親家的面喊他「你」,更是難以為情了。他看出了李祺對巧兒的心思,為女兒能遇見這麼一個百樣都好的年輕人感到由衷的高興,打心眼裡認定他就是未來的女婿了。又不能像女兒那樣當著外人的面稱呼他「總經理」,因而這才想起來詢問他的姓名。
李祺說:「噢,我姓李,叫李祺,您就叫我李祺好了。」東方進不覺恨聲道:「你也姓李呀!」李祺不明白他為何聽說他姓李竟是那樣一副表情,很是納悶。東方進又說:「真是邪了門了,我上輩子肯定是欠了姓李的了,所以這輩子生了一個漂亮閨女送給姓李的,注定要跟姓李的做親家。一聽你的名字,就想起李石磙,跟狗皮膏藥似的,粘到身上了,甩都甩不掉,乾脆你改個姓吧。」巧兒不滿地說:「爹你說啥哩!」一面瞟了一眼李祺。李祺早愕然在那兒了,心想:「怪不得巧兒一直不願喊我的名字,原來是怕因我的名字而想起李治國,可見她心裡到如今都沒放下李治國。越是刻意的想要忘記,越是難以抹去那刻在記憶深處的痕跡。這李治國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