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五馬六羊七月的狗肉不能嘗,意思是說馬、羊、狗的肉性熱,夏天吃了容易上火,到了冬天,喝一碗羊肉湯就是很美的享受了。若是患了氣管炎,吃上一冬天的狗肉,一准的能吃好了。所以一到冬天,羊肉和狗肉便悄然走熱,進而偷狗偷養的竊賊也多了起來。也就是現如今在廣大農村找不到馬、牛、驢、騾等大型牲畜的影子,若是有,那麼偷盜馬、牛、驢、騾的竊賊也不會滅絕了。話又說回來,竊賊終究是竊賊,不管是牛、是馬、是狗、是豬、是驢、是騾、是羊、是雞,等等,反正逮住啥偷啥,即便是人,要是被他盯上了,也照偷不誤。這裡說的是以偷盜他人財物果實為生活來源的人,此外還有一些非專業偷盜人士,他們也出去打工掙錢,可是月到底年到頭,掙得錢都跑進自個獨自裡去了,等到回家過年,才想起來沒有錢買年貨,沒有錢給孩子買新衣裳,卻又不願把年過得寒酸,不願看著孩子受委屈,於是便趁著風高夜黑去偷了。
因而每年的年底,是盜賊活動最猖獗的時候。又加之前不久村子裡迷失了幾隻羊和幾隻雞,申有財就想著成立一直護村的隊伍,來找父親商量。父親推脫說:「你現在是村支書,村裡的一把手,凡事你說了算。」不想招攬這個麻煩,不過表示很樂意參加護村隊。申有財說:「名義上我是村支書,可實際上不還是你管事兒嘛,你就是那坐在簾子後面的慈禧。」說了一句玩笑話。父親便覺得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與申有財認真商量起來。兩人達成了一致意見,又召開了村委會成員和在家黨員的擴大會議,商討這件事情,也就是一個走過場的意思,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情罷了。可他們都把自個當成了能左右局勢的重要人物了,爭得臉紅脖子粗,各說各的贊成或反對的理由。父親一拍桌子說:「都不用吵吵了,就這麼定了,村民的利益和安寧高於一切。」申有財說:「老李的話不錯,咱們當幹部當黨員,為的啥,還不是為了給老百姓多做一些好事,保一方平安麼。我看這件事沒有再議論的必要了,還是琢磨琢磨都叫誰參加護村隊吧。」王平似乎對父親有些不滿,大概是覺得父親不是村支書了,就不該再行使村支書的權力,於是就提出把這件事交給鄉里,讓鄉領導定奪。趙坤說:「多大點事兒啊,鄉領導可有時間給你定奪哩。」張春蘭說:「我看還是老規矩,讓老天爺來決定好了。」父親用詢問的目光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臉,見他們都不提出反對意見,遂就這樣決定下來,起身去圖書室找了紙和筆,把紙張分割成大小差不多的許多小方塊,又分別寫上「是」「否」,團成團,用手捧著回到大隊部,往八仙桌中間一放,讓每一個人捏取紙團。結果,有四個人捏了「是」,有四個人捏了「否」,他們便對望一眼,隨後把目光聚在父親的臉上。父親微微一笑,閉上雙眼,在剩餘的紙團裡捏了一個,摸索著打開,睜眼一看,卻是一個「是」字。把這個字讓每一個人看了,緩慢的放在桌子上,開口說道:「就這樣了。」王平不死心,將剩下的紙團一個一個的打開,見既有「是」又有「否」,便沒了言語。
接下來,便是護村隊成員的組成和待遇問題。成員組成很快就敲定了,多數是村委會成員和黨員,另外還有劉瑩和李剛。讓劉瑩參加護村隊,是因為他是半吊子,只要有煙,好使喚,讓幹啥就幹啥。讓李剛參加護村隊則是出於另一番考慮,因他游手好閒,不見他掙一分錢,卻也吃香的喝辣的,村民們對他多有微詞,也都處處提防著他。讓他參加護村隊,也就是把他看管起來,不讓他有時間去偷的意思。
王平說:「咱們擱這兒說了不算,還得徵求他倆的意見,他倆願意參加固然好,不願意參加,咱也不能強迫。」申有財說:「那你去把他倆叫來,咱們跟他倆談談,估計劉瑩沒事兒,李剛就不好說了。反正不管咋說,咱們都得把他弄進來。」王平雖然不樂意,可還是按照申有財的吩咐,把李剛和劉瑩叫到大隊部。果然不出所料,劉瑩高興得手舞足蹈,李剛則百般推脫,不過他所找出的借口,一百條中有九十九條一說出來就被駁倒了,唯獨他要照看兩個孩子這個借口,讓眾人一時間作了難。誰都沒有理由剝奪他作為一個父親去庇護照顧孩子的權力和義務。眾人都默不作聲了,拿眼睛瞅著申有財和父親。李剛不由得暗自得意。父親忽然說:「這樣,你把兩個孩子交給俺家裡你大娘,我保證讓兩個孩子吃好穿好睡好玩好。」眾人便齊聲說:「這個主意好,一來治國他娘有了孩子作伴,不再閒得慌了,二來李剛你也沒有了後顧之憂了。孩子在他家裡,比在你家裡不止強出百倍了。」這是實情,所以李剛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不同意這樣做的話語,也就心不甘情不願的參加了護村隊。
除他倆之外,還有劉慶山、王河青、王河亮、孫東昌、張自得等五個人需要知道已經被加入到了護村隊。趙坤埋怨王平說:「你也是跑了一趟,咋不把他們也都叫來呀,還得多費事。」王平回敬道:「我是按照領導的吩咐去做事兒,領導不安排的事兒,我能自作主張麼,你要是埋怨,也挨不著埋怨我。」父親說:「現在說這些有屁用啊,趙坤你跑一趟。」趙坤指著王平說:「你這傢伙,回來咱再算賬。」說罷,去叫劉慶山他們。申有財憂慮道:「別人我都不擔心,就是張自得,他的身體不太好,年歲也大了,能不能頂得住熬夜啊。」王平說:「你淨是杞人憂天,咱村子裡的人誰不知道張自得天天夜裡睡不著啊,年紀越大,覺越少,這是常識。」很有嘲弄申有財的意味。
不一時,趙坤帶領著劉慶山他們到了大隊部。此時,申有財和王平正為護村隊員的待遇問題激烈爭執,一個說為民辦事是責任也是義務,不需要斤斤計較,不需要討價還價;一個說要想馬兒跑得快,就得給馬兒喂草料,天底下沒有白使喚人的道理,就是請人寫一個字也得拿一包煙酬謝哩,總之說的都有道理。趙坤便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還是讓老李拍板釘釘吧。」父親也不謙讓,搖搖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說道:「我看這樣,每人每夜補助十元錢,外加一個手電筒和一件棉大衣,算是對護村隊人員的付出的回報,雖然不多,也是個心意。畢竟大冬天的,叫大夥兒犧牲了暖和被窩,在漆黑寒冷的夜裡轉悠,沒有點辛苦費誰心裡都不好受。」
申有財聽了這話,便不言語了,又坐了一會兒,和趙坤去集市上購買手電筒和棉大衣。其餘人又是一番爭論之後,將護村隊劃分為兩個組。王平和趙坤帶領著劉慶山、王河青、劉瑩等八人為第一組;申有財和父親以及張春蘭、王河亮、孫東昌、張自得、李剛等十人為第二組。商定好每天夜裡以凌晨兩點為界,兩個組輪換著在村子裡巡視。接下來就是等待申有財和趙坤趕集回來了。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父親親自隨同李剛來到他家,把兩個孩子接送到我家裡,再三叮囑娘一定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他們。娘嫌父親囉嗦,又見兩個孩子身體消瘦衣服單薄,可憐得差點掉下眼淚,一面說「沒娘的孩子真是可憐」,一面慌忙給兩個孩子找棉衣做飯食。忽然心中就有了一個念想,打算給李剛尋摸一個媳婦。又擔心後娘不能善待孩子,一時間猶豫不決了。
當天夜裡,護村隊便正式為村民服務了。按照事先的約定,從夜裡十點開始,王平和趙坤帶領著第一組隊員,在村子裡轉悠,到了凌晨兩點,回到大隊部交班。因見申有財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圍著婦女主任張春蘭說得熱鬧,王平他們便提意見說他們這個組裡也得有一個婦女,這樣巡視起來才有精神頭,不感覺到那麼漫長和累。申有財說:「這有啥難的,你回去跟王月她娘調換一下,你在家裡睡覺,叫王月她娘來護村隊,趙坤一定替你把她伺候得得發舒服。」趙坤說:「一點不假,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著來嘛。」說笑了一回,第一組隊員便散了,各自回家睡覺。父親和申有財帶領著第二組隊員開始在村子裡巡邏。第二天,村子裡就有一些不滿的言論,說當官的就是當官的,有一丁點好處也往自己懷裡摟,不過還是覺得這個護村隊成立的好,至少睡覺的時候心裡踏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