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爺爺可以自由的出入每一間房屋後,發現一間房子裡有不少藏書,於是就趁閒下來的時候翻看這些藏書,從中學到了很多知識,並且漸漸的在心中樹立了一個理想,長大後創辦一家報社,記載民間疾苦,傳達民眾呼聲,宣揚真善美,揭露偽惡丑。然而,他的這個理想,與他父親對他的期望背道而馳,他期望他長大後能夠經營船舶運輸,他對這一行很瞭解,知道它能給這個家帶來豐厚的利潤。父子倆為此各持己見,互不相讓,直到解放前夕一個深秋的一天下午才算達成一致。
這天下午,夕陽剛剛隱去,一彎新月就已經掛在了半天空。老太太穿著薄薄的棉衣,坐在放在院子中的圈椅裡,把正要出門的父子倆叫到跟前,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孩子啊,因為有了你們,我才多苟延殘喘了這幾年,在我離開之前,有一些事情我要交代一下。我知道,這幾年裡,你們一直都有個疑問,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住在這裡。這所房子,原是我夫君藏嬌的金屋,他是前清一位官員,被亂軍殺死了,連同我的孩子們。當時我正在這裡會見那個小賤人,逃過個死劫。回到家裡,親眼目睹了屍橫遍地血流成河的悲慘景象,傷痛憤怒之下,回到這裡親手掐死了那個小賤人,埋在了現在這把椅子之下。死,我也要坐在那個小賤人的屍骸上死!辦完了這裡的事情,我哭泣著往家走,遠遠的看見大門口有兵丁把守,我立刻明白了,我的家已經沒有了,於是就不得不又回到這裡,從此深入簡出,隱姓埋名,過著非人的日子,直到遇見你們,這才有了一些樂趣,享受了一段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我知足了!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經不長了,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所以孩子啊,扶我回屋去。」
兩個人很是傷心,流著眼淚攙扶著顫巍巍的老太太回到她的臥室,並按她的吩咐幫助她平躺在床上,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身子。她閉目喘息了一會,積蓄了一點力氣,睜開渾濁的雙眼,用手指指放在床那頭的一隻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板箱,然後含糊不清的說:「鑰匙。」當爺爺聽出這兩個字眼時,她好像已經用盡了力氣,閉著眼,喘著氣,痰音很重,可她的一根手指,仍然指著板箱。爺爺明白了她的意思,從她的枕頭下面的蓆子底下拿出一串鑰匙。他常見她從這裡拿出鑰匙,在手裡把玩,然後再放回到原處。爺爺拿著鑰匙來到板箱前,打開鎖,掀開箱子蓋,只見裡面除了幾件衣服之外,還有兩三個大小不等的檀木盒子,每個盒子都用一把同樣大小的小巧玲瓏的鎖鎖著。爺爺把這些盒子拿出來,放到老太太的手邊,輕聲的說:「奶奶,拿來了。」好像怕驚擾了她的夢境似的。老太太沒有睜開眼,用乾癟的手指摸著盒子上的鎖,示意打開。爺爺一個一個的打開它們,不覺驚呆了,裡面全是金銀首飾和珠寶玉器,還有一張房契。老太太好像看見了它們放射出來的奇異的光彩,嗅到了它們散發出來的濃郁的芬芳,猛然間紅光滿面精神矍鑠,坐起身子指著它們說:「孫兒啊,把這些東西典賣一些,幫你爹爹實現他的心願吧!」說完,喉間一聲響亮,雙目圓睜,瞳孔迅速的擴大,揚著的頭顱軟軟的垂下,氣絕身亡了。
父子倆哀痛著辦完了老太太的後事,開始著手實現心中的夢想。正巧,爺爺的父親所在的那個小碼頭的老闆害怕解放軍來了對自己不利,妻妾們又心急火燎的催逼他趕快帶著她們逃往海外,於是就張貼出廣告,尋求購買者。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知道以後的風向如何,害怕大把的金錢打了水漂,所以沒有人敢買,致使他不得不一直下調價位。於是,爺爺的父親瞅準時機,快速出手,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買下了他的這個小碼頭和二十多艘貨船。從此,父子倆專心的經營這個碼頭和船隊。
解放後,雖然經歷了一些磨難,中斷了運輸行當,爺爺的父親因此命歸黃泉,爺爺的老婆也在病困交迫中拋下年幼的兒子魂歸天國,但是在改革開放前夕,體弱多病的爺爺一方面洞察世事,一方面牽掛著父親的臨終遺言,又加上難耐寂寞,於是就大著膽子帶領著已長大成人的獨子李善暗中重操舊業,可是在船隊小有成就時,就撒手不管了,把整個擔子交給了兒子李善一個人。為了實現祖孫三代的夙願,他把整個身心都撲在了船舶運輸公司的經營上,直到三十七歲那年才和一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女子喜結良緣。
如今,公司的規模已經很大了,不但擁有三支船隊二十三艘貨船,總載重噸位二百多萬噸,往返於中國和澳大利亞、美國、加拿大、歐洲、地中海等地運送貨物,還在國內沿海市場承運各種大宗干散貨,在航運市場進行船舶的租入租出。此外,公司還經營有酒店、旅遊、船舶維修等業務。然而李善的身子骨卻垮了,因屢感精神不濟體力不支,遂把還在美國學習商務知識的兒子李祺召回到身邊,打算等他時機成熟,就把公司的重擔交給他。
說到這,雲霞笑著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我卻對你說了,要是被爸爸知道了,又該罵我口無遮攔了。」李祺說:「反正我是不會對爸爸說的,我想玉巧也不會。對了玉巧,你就做我的助理好不好?」玉巧聽說過「助理」一詞,不過不知道它的職責範圍都包括哪些方面,可又不便開口詢問,也不好貿然拒絕。聽李祺滔滔不絕的向她解釋說明助理的日常工作都是些什麼,好像知道她的心事似的,不覺暗想:「這個人真是不簡單,能夠洞悉別人的心事兒!不過精明強幹過了頭,就有點奸詐圓滑的味道了,就像治國哥的父親,會讓人敬而遠之,遠沒有治國哥的忠厚老實讓人覺得可愛!」其實讓她知道她的日常工作範圍,只不過是李祺應盡的義務,是她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