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問（八）
我微微閉上了眼，身旁的靈兒幫我把花瓣灑在池子裡，花香慢慢的蔓延開來。惠姨的腳步聲離我近了些，我知道她就在我的身邊。
「蕙蘭，你知道是誰第一個哭的嗎？」我抬頭正好看見了惠姨那雙咄咄逼人的眼睛，我嘴角牽起一抹笑容，眼睛微微的瞇起。
「惠姨問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進來裡面霧氣濛濛的，有什麼能看得清呢，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而已。」我即使知道那個女孩是誰我也是不會說的，何況我更笨不知道。
「蕙蘭，你倒是沉著，就不怕我一鞭子賞給你嗎？」惠姨口氣有些冷，可是我卻不以為意。
「若是我受了你這一鞭子，今晚上身上不完美，你覺得這價您還開得上去嗎？」只是白了一眼，我便用手撫弄起水中的花瓣，惠姨的臉上忽然露出笑意，一句話沒說便走了。而水霧之中那幾個抹眼淚的姑娘看見惠姨就這樣兩句話弄走了都定定的看著我，眼底的意味不明。
「小姐，你不害怕嗎？」靈兒湊到我的耳邊，小聲的問我，她雖然說得小聲不過我敢斷定周圍的人都是耳朵靈敏的人自然是聽見了，我輕輕一笑說道：「怕，有用嗎？若是這怕可以躲過今晚的這一劫我第一個說我怕，可是躲不過我就不需要把自己的恐懼拿給別人看。」
靈兒被我說得抿了抿嘴，眼神和我一樣看了一下周圍人的臉色，周圍的人安靜的做著自己手裡的工作，而剛才哭的幾個女子也安靜了下來，閉著眼或許在強忍自己內心的恐懼吧。
穿上一件輕薄的浴衣我走出了沐浴池，做到了梳妝台前，看著鏡中因為霧氣蒸的微紅的自己我心裡一下子覺得不知所措，鏡子裡的這個人是我嗎？
我的頭髮被放開，靈兒用梳子一點一點的給我梳著，我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髮，三千青絲承載了我多少的愁緒？
「梳頭，盤發，從此你就不再是西陵家的家眷，放掉你內心所有的羈絆，從此這春風樓就是你才出家之地。」我身後不知何時站了青兒，她眉眼帶著淺笑，上下打量著我。我也不轉身，只是在鏡子裡看著她的表情還有她那雙我看不透的眼。
「青姨你說的我不明白。」我看著鏡子裡面的她淡淡的說著，其實我很明白她的意思不過我不願意點破罷了。
「明不明白你都出不去了，這裡就是你們死去的地方，不過能活多久就要看你的造化，你的本事，我可不想第一個看著你從後院的小門拉到亂葬崗給埋了。」青兒的話中有話，我不禁愣了一下，再回神她已經不見了，卻聽見了她在隔壁和另外的女子說著話。
她的態度很奇怪，我心中這樣納悶著，忽然頭皮一下子吃痛，我吸了一口氣，靈兒嚇得梳子掉在了地上。
我趕緊拾起來給她，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再聽了聽隔壁並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我知道就是這樣的小毛病靈兒都有可能被責罰。
髮髻被挽起垂在腦後，因為妓女等級很低，我的頭上雖然戴滿了飾品不過卻再也不能挽良家女子的髮髻。
看著鏡中嫵媚的女子，我覺得越來越陌生。穿著輕薄的紗衣，隨便的吃了一點菊花粥喝了一盞茶天色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黑了下來。
我被裹著被子，緊緊的束縛著。口中喊著一個苦核桃。加上我今日總共有六位女子，她們的表情都是木訥的兩眼無神，而我也發現自己有些暈暈乎乎，渾身發熱，再看看她們的臉色緋紅，我便明白我們被人下了迷藥。
我雖然迷糊，昏昏欲睡不過還能勉強保持住清醒，看著下面虎視眈眈的一群人我心底升起一股厭惡，想起了西陵慶對我的那一夜。
「各位大人，今日是春風樓新來的官妓上花台的日子，請各位達人先看看姑娘們的盤子，然後決定好自己手裡的銀子，準備和姑娘一夜春宵吧。」
這個女人就是當初送我來的那個老鴇子，不過如今我卻得叫她一聲媽媽。她今日的妝容稍微濃艷一些，一下子凸顯徐娘半老之姿。
她的三寸金蓮在花台上踩著碎步，陶瓷小鞋的聲音聽起來脆脆的很好聽，加上她今日的打扮更加的相得益彰。
迷糊的想要睡去，只感覺周圍的幾個女孩都被鬼奴抬走，而我還立在這裡，後背被鬼奴托著才不倒下。
終於看見媽媽在我面前來回晃著，說著一大串的話，我聽不真切，只是覺得很亂，我迷迷糊糊看見有一個人舉著三錠十兩的黃金，明晃晃的照著我的眼睛，我瞇了瞇眼本想細看，卻感覺這一身黑衣的男人手中拿著折扇的樣子很熟悉，可是卻想不起是誰。
「啊——」越來越迷糊，眼看就要迷糊過去，我忽然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喊聲，一個男人的聲音，撕心裂肺。
人群一陣騷動，而我原本迷糊的心智一下子被拉了回來，我看見了一個穿著紫色玄袍的男人，上面有著銀線精心刺繡的繁複花紋，不過他很狼狽，身上的衣服都被什麼東西給撕爛或是燒焦。
他用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我，我忽然覺得心中忽然很疼，如被一把冰冷的匕首刺中一般。我看著他紅紅的眼睛，竟半點也移不開目光。
這個人好奇怪，讓我好熟悉，他是誰？為什麼要這樣的看著我，再看看手裡拿著黃金的那個男人他也是一臉的錯愕，那種錯愕讓我能判斷他們兩個認識。
眾人都愣了，不自覺的為這個男人讓開了路，他一直走到了我的腳下。然後一躍上了花台，媽媽準備阻止卻被他一掌打落下了花台，疼得她哭爹叫娘。
托著我身子的鬼奴本想去扶媽媽，卻不想一放手我的身子就向後倒，又趕緊扶住，男人一掌打飛一個龜奴，把我抱住。
四目相對，我覺得他血紅的眼底充滿的除了憤怒還有悲傷，看著我一言不發，而我也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