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隔（六）
瑞瑞聽了我的話，將母親的梔子香瞧瞧的燃起放在了夫人院子的圍牆下，老爺聞見了味道自然也就去了四姨娘的那裡。
本以為這事就這樣過了，可是到了第二日就聽見了四姨娘暴斃的消息，我恍如晴天霹靂，幾乎不相信我的耳朵，我手中的賬冊掉在了地上，此刻我趕緊往了四姨娘所住的院子而去。
這裡是西陵府最偏僻的一個院子，此處幽靜，四處都種著梔子花，如今花已謝了，只有一重重的綠葉掩映著小道，這條小道很少有人走動，路上積了許多樹葉，看樣子是丫鬟們都不願多來打掃的地方，老爺在府中都是這樣，若是老爺不在的時候這裡有多麼的蕭條可想而知。
進了院門，一股梔子花的香味傳入鼻中，是梔子香。我衝進了裡屋，惠心跟在後面。我遍尋不見瑞瑞，心中的擔憂越發的重了。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四姨娘的屍體停在了正屋裡，只是蓋著白布還未入殮。
我看著眼前的情景，甚是覺得淒涼。屋中竟無一人為她守靈，我轉身吩咐惠心叫人準備棺材可是惠心卻是面露難捨。
「大小姐，不是我們不做，是因為老爺昨夜忽然出去了，而夫人遲遲沒有發下話來，若是這個時候我們貿貿然的這樣做，定然是會惹了夫人的不高興，你這幾日做的事情可就白做了。」
原本我想要說什麼的，可是細想想夫人才是這西陵府的當家主母，自己若是吩咐了下去只怕現在遭殃是其次，就怕以後不能幫瑞瑞一把，思及此我便開口道：「那這麼不準備細繩子的水，等會兒夫人發下話來也好入殮，若是你們不趁著屍體還未變色趕緊收拾了真的等到老爺回來親自打理不成？夫人若是被訓斥了只怕會怪在你們這些下人的身上，別忘了沒有一個主子會承認自己的錯處。」
惠心猶豫了，站在那裡半天都未開口，還是身後緊緊跟著的一個老媽子開了口道：「姑娘說的這話的確是這個理，我們見識如同倉鼠，斷然沒有想到了這一層，我立刻就叫人為四姨娘擦身子然後到庫房領一些香燭紙錢設一個靈堂，只是這守靈的人——老奴還沒有人選。」
「如何沒有人選？」我淡淡的開口，看著屍體上的白布心裡頓時涼得很。老媽子乾咳了一聲說道：「因為四姨娘本來就是一個孤苦無依的，進了府這麼多年也就只有三少爺一個獨子，此刻三少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況且我們這些老奴們給四姨娘提鞋都不配怎麼能給她守靈，而夫人又是主母是不能守靈的，老爺是家主也不能，如今老奴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我心中已然明白這奸猾老奴的意思，說白了就是想讓我守這個靈，一來洗身穿壽衣這件事是我說的，如果這靈再要我來守就更加的坐實了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既然這樣她們就是遵從我的意思即使夫人怪罪下來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若是我沒被責罰她們也能沾點光得點好處，算盤當真是打得精。
「既然四姨娘膝下的三少爺還沒找到那麼就請你們出去多找找，守靈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那老奴聽了這話頓時舒開了眉眼，趕緊應了屁顛屁顛的跑出門去打理，而我一步一步的走進蓋著的四姨娘。
這個神秘的女子，每一年都會在老爺會來的時候霸佔掉大部分寵愛，可是卻誰也沒有見過她的真實面目，據說這裡的飯菜都是有專門的丫鬟送的，府裡見過她樣貌的人總共不超過五個，這樣一個神秘的女子讓我充滿了好奇。
我伸手想要接去她面上蓋著的白布，可是手卻開始莫名的顫抖，惠心在一旁見了欲要阻止卻被我的眼神制止，四姨娘的廬山真面目我是一定要看的。
閉上眼，手觸及白布，用手一掀微微的睜眼，看見的卻是她的臉上竟然還有一張面紗。我有些意外，這面紗看樣子不是剛剛戴上去的，看樣子已經戴上去很久了，面紗的包邊都已經有了磨損，可能是她生前就一直帶著。
一個怎樣的女子，在生前還要戴著面紗生活？我心中的好奇多了幾分疑惑。觸手想要揭開她的面紗，可是觸及她的肌膚一股冰涼然我將手縮了回來，我有些害怕。
人會為了自己不清楚的東西害怕，也會因為自己預知而來不及阻止的事情害怕，而此刻我對這面紗下女子的臉龐竟然產生了害怕，因為我不知道她的樣貌究竟是怎樣的。
「小姐，若是你想看一會兒給四姨娘洗身的下人們來了叫她們給你揭開吧，我怕您沾了屍氣會生病。」
「你都知道我不是一般人，這樣的擔心還是不用了，我自己來吧。一會兒洗身的人來了我叫她們在一旁候著，我來幫四姨娘洗身。」
瑞瑞此刻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去了，自己母親的洗身禮都不能來為母親盡孝，自己也不能讓那些粗手粗腳不知輕重的老媽子壞了四姨娘的身子，我還是自己來吧。
鼓起勇氣我輕輕的抬起了四姨娘的頭，從後面解開了她面上的結。輕輕的拿開了她臉上的面紗。
惠心倒吸了一口涼氣，而我也是。原以為四姨娘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世美女，誰知眼前的四姨娘半邊的臉都已經佈滿了疤痕，看樣子像是被水給燙的。
這樣大的燙傷疤痕要有多少的水才能燙成這樣？我心中頓時覺得這太殘忍了。我看見了四姨娘眼角竟然還能留有一滴眼淚，這顆眼淚難道是死之前所留下的？可為何她的嘴角又帶著那麼一絲淺笑？
眼淚，眼角的眼淚竟然沒有因為一夜而幹掉也沒有低落，這一直停留在眼角的眼淚究竟是代表了什麼？
我小心的將四姨娘身上的白布揭下，然後只留了幫我一起給四姨娘洗身的老媽子，其它的都讓我叫在門外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