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王爺吩咐說,過些日子,大雪融化了再出發。」夏竹低聲對坐在窗前對著漫天大雪發呆的冷纖尋說道。
「哦……」冷纖尋低聲應了一聲,又陷入自己的思維中去,他竟願意陪自己回去省親,是他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存在,終於願意正視自己的存在了嗎?
這些時日,他已很少再去靜蘭院,只是偶爾路過時,仍然會沉浸地看一眼,白思語曾經的丫鬟小秋,也沒有被派到其他的地方,每天守在靜蘭院,似乎他們都不願意承認那個女人已經逝去……
只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已成為過眼雲煙,他都願意放下身段陪她回去省親,陪她去探望她重傷的哥哥,曾經那些所有的卑微乞憐,都已經無足輕重了。
「公主,王爺如今都願意如此對您了,為何您還是這般不開心呢?」夏竹有些不解地問道。
冷纖尋微蹙了一下眉頭,低聲歎息道:「或許是我,一時還沒適應過來他突如其來的好吧……」
「公主……」夏竹有些擔心地叫道,何時開始,公主身上的憂傷氣息,已經如此濃郁得化不開了,從前,她還記得她剛進宮時,公主無憂無慮的快樂氣息總是縈繞在她周圍,自從嫁到這王府之後,公主便再未露出過笑顏,這一次,王爺願意陪她回去,想來,公主也算是熬到頭了吧。
「對了,夏竹,聽說哥哥帶回去了一個醫女?」冷纖尋收回目光,轉向夏竹問道。
夏竹點了點頭道:「上次皇上來看您之後,便帶了醫女回去。」
「這事,哥哥倒是一直未跟我提起過,你似乎也沒有吧?」冷纖尋看著夏竹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夏竹為難地看了冷纖尋一眼,低聲囁嚅道:「白思語……」
冷纖尋忽然苦笑了一下,心臟如撕裂般絞痛,白思語,原來他終究不是看到了她的真心,他願意陪她回去省親,不過是因為西池國的醫女,名叫白思語。
淚水充盈了眼眶,一陣寒冷襲來,冷纖尋經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在他心中,她依舊是那麼微不足道嗎?也難得他還記得他的後院,還有一個她,還記得她,是西池國的公主,如果能就這樣陪他一路,也算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了吧。
默默地看著天空,冷纖尋忽然矛盾,她既想讓這雪一直下下去,又想同他,能有那麼一段讓她填補她與他之間空白記憶的時間,或許後半輩子,她便會守著這段記憶,孤獨地活下去……
白思語滿足地伸了一個懶腰,這一覺,睡得那叫一個舒坦,緩緩睜開眼睛,這地方,怎麼那麼陌生呢?
剛剛起身,卻見冷蕭軒端著一杯茶水走到她面前,滿是寵溺地看著她,柔聲道:「醒啦?先喝點水。」
白思語接過茶杯點點頭道:「這是什麼地方?」
「御書房,我見你睡著了,總在外面,怕把你凍著了,所以就先回這裡了。」冷蕭軒解釋道。
「哦……」白思語喝了一口水,眼神卻飄到了其他地方,御書房,只是在電視上見過,不過那些都是佈景,現在這個可是活脫脫的原型,仔細看過去,幾個高大的紅木書架,擺滿了各色藏書,一張寬大的書桌,上面擺了筆墨紙硯,還有一堆奏折。自己正睡在一個軟塌上,不遠處是一個茶几,上面放了一些點心和水果。
下地在書架前轉了幾圈,白思語不禁感歎著這快趕上了現代圖書館規模的御書房,隨手抽了兩本書,走到軟塌上坐下,見冷蕭軒一直站在那裡看著她,她笑了笑道:「你那還有那麼大一堆奏折呢,快去忙吧,我自己看看書就好。」
冷蕭軒的眼中劃過一絲驚喜,她竟願意在這陪著他,在這書房中枯燥地待著。
回到書桌邊,拿起奏折,冷蕭軒一目十行,忍不住總是將目光朝白思語瞟過去。
白思語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不准再看我了,趕緊批奏折!」
冷蕭軒笑了笑,埋下頭,自是喜不自勝,這樣真的很好,有種夫唱婦隨的感覺,有她陪著,這一大堆的奏折,也變得不是那麼煩人了……
下雪的日子,白思語變得格外興奮,一大早起床,吃過早飯便往外面跑,剛出門就跟人撞上了,被撞得後退了好幾步。
「美人兒見到我,總是如此興奮啊!」邪肆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白思語抬起頭才看見過著貂皮斗篷的夏弘文,嘴角掛著肆意的笑,正定定地看著她。
「妖孽,好久沒見你了,最近忙什麼呢?」白思語笑著走到夏弘文面前,大聲說道:「好久沒見到婉瑩妹妹了,她還好嗎?」
「那個瘋丫頭啊?天天在我府裡鬧騰得,我都不怎麼敢回去住了……」夏弘文吐苦水地說道。
「婉瑩那麼可愛的女孩子,你這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白思語睨了夏弘文一眼,朝他勾勾手指頭,夏弘文低下頭,白思語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難道你沒發現,婉瑩妹妹是真的很喜歡你嗎?」
「那美人兒你喜歡我嗎?」夏弘文直接忽略掉白思語的話,邪邪地笑著問道。
「我當然喜歡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白思語仰著頭對夏弘文認真地說道。
「可是,我想要的美人兒的喜歡,可不是最好的朋友……」夏弘文失望地歎了口氣道:「若是美人兒也願意如那丫頭一般住到我府上,我肯定天天待府中都不出來了!」
「你就裝吧。」白思語輕推了一下夏弘文說道:「妖孽果然是,到處都想禍害無知的純潔少女。」
「……」夏弘文滿頭黑線地看著白思語:「美人兒你要無知,這天下的女子都得跟白紙一樣了……」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白思語不服氣地對夏弘文說道。
夏弘文見成功激怒白思語,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拉著白思語朝外面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府上那姑奶奶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你去陪陪她吧,要不她非得無聊到給我把牆都拆了不可。」
白思語不屑地看了夏弘文一眼道:「誰讓你不知道每天陪陪人家,人家好歹也是一國的公主,你說你要真娶了婉瑩妹妹,以後,你可就是一駙馬爺了!」
「我寧願找個清靜的地方,守著三畝地,天天陪美人兒笑傲江湖!」夏弘文沒有回頭,心中忽然說不出的煩躁,他不明白,今日白思語為何總是要提起楚婉瑩,他對楚婉瑩從未有過非分之想。
「思語。」冷蕭軒叫了一聲被夏弘文一直拉著朝蘅蕪宮外走的白思語。
「喲,皇上。」夏弘文看著冷蕭軒的神色有些促狹的意味:「您這一大早的就往蘅蕪宮跑,也不怕您後宮那群鶯鶯燕燕的心裡泛酸啊?」
白思語白了夏弘文一眼對冷蕭軒說道:「我去夏府看婉瑩妹妹,你要不要一起去?」
冷蕭軒搖了搖頭,微笑著柔聲對白思語說道:「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就不去了,你早些回宮。」
白思語點點頭,朝冷蕭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夏弘文在一邊看得心裡像貓抓一般,只好在一旁默默地用哀怨的眼神看著冷蕭軒,心裡是各種怒視鄙視斜視,嘴裡嘟囔著催促著白思語。
冷蕭軒眼神複雜地看了夏弘文一眼,朝白思語揮了揮手,白思語拉著夏弘文朝宮外走去……
夏府中,楚婉瑩正一個人無聊地在院子裡堆了一個雪人,然後在不遠處捏著雪球砸那雪人,嘴裡還念叨著:「死夏弘文,臭夏弘文,夏弘文你個王八蛋……」
聽到這裡,白思語斜睨了夏弘文一眼,臉上是忍不住的笑意,夏弘文的臉上則是各種複雜的神色交替著,這丫頭,自己好心找人來陪她玩,雖然原本只是想讓美人兒陪自己,雖然她只是自己找美人兒的一個借口,不過,住在自己府中,她也不能背著自己這樣罵自己吧?還堆雪人當自己砸著玩……
「嗯哼。」夏弘文清了清嗓子,大聲咳嗽了一聲,伸手抓起一團雪,隨手朝那雪人丟了過去,正中雪人的腹部,一個空心的窟窿出現在白思語面前。
白思語不禁心裡暗歎,高手果然是高手,這丫的功夫還真不是蓋的,還好自己沒怎麼惹過他,否則還真的說不定哪天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英年早逝了……
聽到聲音,看到眼前多出一個透明窟窿的雪人,楚婉瑩脖子瑟縮了一下,臉上一陣怔愣,緩緩轉過頭,堆著討好的笑臉對夏弘文說道:「夏哥哥,你回來啦?」
眼神又落到夏弘文旁邊,她忽然丟下自己手中的雪球,一下衝過去,一把抱住白思語大聲說道:「白姐姐,白姐姐,好久都沒看到你了,你終於來看我了,我一個人在這夏府都快要悶死了。」
白思語輕撫著楚婉瑩的背,開心地說道:「我也想婉瑩妹妹呢!」
放開白思語,楚婉瑩拉著她又朝雪地裡跑去,邊跑邊說道:「白姐姐,我們再堆一個雪人玩吧,怎麼樣?」
白思語也笑起來,大聲說道:「好啊,皇宮裡面悶死了,都沒人跟我一起堆雪人,今天正好玩個盡興!」
「玩個盡興怎麼能少了我呢?」夏弘文一邊說著一邊加如白思語和楚婉瑩的隊伍中。
白思語本想把夏弘文趕走,不過看了看臉上露出羞澀和甜蜜的楚婉瑩,忽然又改變了主意,自己站到一邊,讓夏弘文和楚婉瑩一起忙活著,楚婉瑩的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羞的。
經過夏弘文和楚婉瑩的一番忙活,一個比白思語高一個頭的胖乎乎的雪人就出現在白思語面前,夏弘文四處掃視了一番,拿了一把掃把就插到雪人的臉上,一隻醜陋無比的鼻子就這樣出現了,楚婉瑩不滿地看著夏弘文,嘟著嘴說道:「夏哥哥你怎麼能這樣呢,好不容易堆好的雪人被你弄成這個樣子了,真難看……」
白思語也橫眉冷對著夏弘文,夏弘文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句:「女子難養啊,特別是面對兩個難養的女子時,這句話完全道出了我的心聲啊!」
「女子再難養,比起小人來,不也好了許多?」白思語斜睨著夏弘文說道。
楚婉瑩看著雪人歎了口氣,那麼好看的一個雪人,加上夏弘文的一番手腳,完全被慘無人道地毀了,這個人真是太過分了。
白思語見楚婉瑩的臉色有些不高興,轉身抓了夏弘文脖子上的貂毛圍脖,一把丟給楚婉瑩道:「把這個給雪人繫上,就算是妖孽對這雪人的補償了!」
夏弘文有些肉疼地看著楚婉瑩接住白思語丟過去的圍脖,仔細地系到那個臃腫的雪人脖子上,忽然有一瞬的想到,若是這丫頭能如此溫柔地對他該多好,他就不用如此天天提到她都諱莫如深了。
白思語瞭然地看著這兩個人的臉色,有句話果然是,旁觀者清啊!不過要怎麼樣才能讓夏弘文明白他對自己的喜歡,或許只是因為自己與眾不同而產生的迷戀,這得好好下一番功夫了!
楚婉瑩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拍了拍手走到白思語身邊,拉著白思語要進屋子裡邊去,夏弘文緊緊地跟在兩個人身後。
「夏哥哥,你平時不是都不走近我的三丈之內的嗎?怎麼今天一直跟在我後面呢?」楚婉瑩不滿地看著夏弘文說道。
夏弘文睨了她一眼道:「我這是跟美人兒走,才不是跟你走,你這丫頭,腦袋讓雪凍壞了吧?」
「我們兩個女孩子一起玩,你說你來抽什麼熱鬧,可是你自己說的,讓我過來陪婉瑩妹妹的。」白思語嘴角勾起邪邪的笑,這笑容,正是夏弘文招牌式的笑。
「唉,美人兒果真是不解風情,不懂我的心啊,我這脆弱的小心肝兒啊,又得碎了一地了……」夏弘文假裝撫著自己的胸口歎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