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語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看著夏靈調侃道:「這大街我都喜歡,你能買下來給我帶回去嗎?」
夏靈愣了一下,隨即一個勁地搖頭。
白思語輕敲了夏靈一下,低聲道:「小丫頭。」
「您不也大不到哪兒去……」夏靈小聲嘟囔著。
「說什麼呢?」白思語將臉湊近夏靈,緊盯著夏靈的眼睛說道。
夏靈臉頰忽然飛上紅霞,心裡一陣慌亂,迅速搖頭,囁嚅著:「沒什麼,沒什麼,姑娘您看那邊……」
白思語順著夏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大街上圍了一群人,正指指點點地看著什麼,天生的好奇心帶著白思語的腳步情不自禁地朝那邊走去。
地上跪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灰塵裹著的臉上被淚水沖出一條小溪般的痕跡,頭上插著一根稻草,旁邊放著一張草蓆,草蓆裹著一個人,露出一雙未穿鞋襪的髒兮兮的腳。
根據自己的經驗,白思語知道,這應該是叫賣身葬父,人群中不時發出「可憐的姑娘」一類的感歎,卻並未有人上前詢問或是幫助。
白思語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只是在邊上靜靜地看著。
夏靈倒是奇怪平日心地善良的白思語遇見這事竟然不衝動,若換了平時,她早該好心氾濫,上前將那丫頭買了下來,帶回去給她幾兩銀子讓她自己回去安身立命了。不過順著白思語的眼神看過去,夏靈也發現了一絲不尋常。
白思語走到草蓆邊,默默蹲下,夏靈站在人群中,不近不遠地護著白思語。
忽然想起從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某個情節,白思語從草蓆上扯下一根稻草,不屈不撓地在那雙霸氣外露的腳心劃拉著。
忽然從天而降一盆冷水澆在跪著的女子身上,她臉上的泥灰瞬間被沖得乾乾淨淨,渾身滴著水,一張俏麗的臉出現在圍觀的人眼中。
白思語抬頭看了一眼上面,臨街的閣樓上,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正一臉邪氣的笑,定定地看著她,身邊放著一隻盆,剛剛那盆水想必就是他潑下來的。
朝那男子翻了一個白眼,白思語低下頭繼續手中的事情。
腳趾動了一下,白思語笑了起來,果然沒有猜錯,朝夏靈使了個眼色,夏靈從人群中走到她身邊,伸手拎起一隻腳,將整個人都拖了出來。
人群中的人正對這主僕二人的行為嚴重不滿,卻見剛剛被拖出來的人正滿臉驚恐地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人群中隨即又傳出一陣謾罵,之後便緩緩散去。
樓上的男子飛身下來走到白思語身邊,將頭湊到白思語耳邊,低聲調笑道:「姑娘好聰慧。」
白思語神色一凜,自己同夏靈都是身著男裝,這男子卻一眼就看破了,他究竟是什麼人。想著,卻並不慌亂,不著痕跡地避過男子,白思語聲音清冷地說道:「沒想到公子年紀輕輕,眼神卻著實不好。」
男子大笑起來:「你這女子倒真是有意思,女扮男裝,還真就把自己當成男子了嗎?我就住在這客棧,不知公子可否賞臉到客棧小酌一番?」
看男子的神色和態度,白思語知道他是不打算輕易放她和夏靈離開了,反正自己也正無聊著,於是對男子說道:「我可沒帶銀子!」
男子伸出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夏靈暗中拉了一下白思語,白思語反手拉過夏靈的手走進客棧,在那男子的引領下走到二樓臨街的座位坐下,白思語想起來,剛剛這人就是站在這裡朝下面潑水的。
店小二在男子的吩咐下重新上了一桌菜,端了兩壺酒,男子將酒杯斟滿遞給白思語,又倒了一杯酒遞給夏靈,轉眼笑著說道:「不知公子是如何看出那兩個人有問題的呢?」
「我見那草蓆上有輕微的起伏,雖然幅度不大,但足以看出有問題了。」白思語笑了笑說道:「那兄台你又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男子邪魅的桃花眼彎起弧度,語氣略帶輕佻地說道:「我見公子在撓人腳心,也忍不住想玩玩兒,就讓店小二端了一盆水潑下去。」
白思語驚奇地看那男子一眼,這人還真是有意思,不禁問道:「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鄙人夏弘文,還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呢?」夏弘文嬉笑著又稱呼起白思語姑娘來。
白思語也懶得跟他再計較,索性笑笑說道:「我叫白思語。」
夏靈坐在一邊沉不住氣了,悄悄在桌下拉了拉白思語的衣袖,夏弘文將一切盡收眼底,邪魅地對夏靈說道:「你是擔心我吃了你主子嗎?」
夏靈抿著嘴搖搖頭,她可不想惹了這男人,她只記得傳說中這個男人又小氣又狡猾,夏家最年輕的長老,卻偏偏沉迷官場,捨不得丟下侯爵的身份,一直混跡於江湖與朝廷之中,而皇上對這一切似乎並不惱怒,反而對夏弘文偶爾還會禮讓三分,而作為夏家的人,她更好奇就夏弘文這個樣子,是如何能服眾還當了夏家的長老。
白思語看著眼前這個生得俊美無比,滿身卻儘是妖嬈氣質的男人,不禁想起禍害一詞,但夏靈這丫頭臉上的恐懼和避讓的神色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夏弘文見夏靈不再說話,又轉向白思語說道:「白思語,你就是皇帝老兒帶回來的醫女?」
白思語疑惑地看著夏弘文,她是醫女的身份,她記得冷蕭軒並未公佈出去,只說回京之後讓她以醫女的身份入宮,而眼前這個人卻似乎對什麼都瞭如指掌。白思語不禁多出幾分警惕,定眼看了夏弘文片刻,夏弘文卻並未迴避,一雙桃花眼迎上白思語探尋的目光,邪魅地笑著說道:「看來你還真是有些特別,竟敢直視我的眼睛,我喜歡。」
白思語滿頭黑線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竟毫不避諱地說他喜歡她,雖然這個喜歡,白思語也知道並沒有其他深意,不過這個時代這樣說喜歡,不怕引人誤會,也還真是奇葩,不過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被人說喜歡,倒也是件讓人欣慰的事。
夏弘文見白思語臉上波瀾不驚,絲毫沒有一般女子聽見他說喜歡之後的嬌羞,不禁對白思語另眼相看。
「別人都說桃花眼的男人多情,看來果然不假。」白思語微笑著對夏弘文說道:「可惜,姐姐我偏偏是個無情之人,您還是去勾引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吧,她們會喜歡你陰柔的笑,和你那雙無時無刻不在放電的桃花眼的!」
夏弘文輕笑了一下,這女子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難怪冷蕭軒會將她帶在身邊。
「可惜夏某只喜歡姑娘這樣的女子。」夏弘文滿臉看似無害的笑,眼神卻未離開白思語半分。
白思語輕咳了一聲道:「可惜小女子對公子這樣的人,沒什麼興趣。」
夏弘文愣了一下,不禁啞然失笑,他定定看著白思語晶亮澄澈的眸子,沒有絲毫躲閃他的意思,而她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她對他沒有興趣,這天下的女子,多少不是見他一眼便傾心欲以身相許,這女子,還真是,想了許久,夏弘文想到可愛一詞。
白思語見夏靈一臉緊張恐懼的樣子,而夏弘文說話又時刻透著輕浮,不願意多作逗留,拉著夏靈起身離開。
回行宮的路上,白思語好奇地看著夏靈問道:「小丫頭,你害怕夏弘文?」
夏靈搖了搖頭,白思語看著她的眼睛,夏靈無奈地又點了點頭,低聲道:「夏弘文是夏家的長老之一,以前只聽說過他,卻從未見過他。」
「長老?」白思語驚訝地大叫起來,就夏弘文一副禍水的樣子,她真想像不出來他嚴肅正經地給夏家人訓話的樣子,不過那麼年輕便能成為冷蕭軒讚不絕口的一個家族的長老,那男人也著實不簡單,只是,為何她只在他眼中看到了輕浮和不著調呢?
「夏家的長老是看武功資質還有輩分的,夏弘文的輩分算下來是夏家現在輩分最高的一個人,而他武功也是深不可測,所以當年選長老的時候,他就直接對夏家人說,他是長輩,選長老非他莫屬,若有人要反對他的決定就先打過他再說,最終,老一輩的長老全都敗在他的手下……」夏靈一邊回憶當年的場景一邊跟白思語說道:「夏弘文那個人很不靠譜,狡猾陰險,卻偏偏四處留情,夏家的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白思語一邊聽著夏靈的介紹一邊想像著當年的場景,不過那麼霸氣的事情結合起夏弘文那張略顯陰柔的臉來,白思語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姑娘,您這什麼表情啊?」夏靈有些嬌嗔地說道:「那麼恐怖的人,都被您遇見了,您還能笑得出來,說不定,明天他就出現在行宮了,他那個人可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那麼不容易遇見的人都被我們遇見了,夏靈你不覺得好玩嗎?」白思語笑起來,她倒真想會會夏靈口中那個可怕至極的人物,看看夏弘文這個人究竟能有多陰險惡毒,似乎再陰險惡毒,同龍梓寒比起來,也不過是小菜一碟吧。
「好玩……」夏弘文站在白思語和夏靈身後不遠處玩味著白思語剛剛說的話,雖然夏靈都已經滿是恐懼地跟她講了他的『光榮事跡』,怎麼到她嘴裡倒成了好玩了,他還真要去冷蕭軒的行宮好好會會這個女子……
「思語,該出發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冷蕭軒站在沉香院的門外大聲叫道。
白思語從房間內探出頭來笑著說道:「馬上就好。」
夏靈從窗欞上取下貝殼風鈴遞給白思語,白思語拿著風鈴,夏靈背著包袱隨冷蕭軒朝行宮外面走去。
夏飛已經候在馬車邊了,見冷蕭軒等人出現,趕緊行禮,然後站在一邊挑起馬車的簾子。
冷蕭軒扶著白思語上了馬車,白思語將手中的風鈴掛到門簾處,冷蕭軒和夏靈隨後也上了馬車,夏飛放下簾子,剛拿起馬鞭準備出發,卻見一身藍袍的男子攔在馬車前。
「夏爵爺,請問有何貴幹?」夏飛自小跟隨在冷蕭軒身邊,對夏弘文自然熟悉不過。
夏弘文笑了笑,踮腳掠上馬車,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沖冷蕭軒點了點頭,又抱拳行了個禮道:「見過皇上。」
冷蕭軒衝他擺了擺手道:「夏弘文,你不是在京城嗎?怎麼又跑來滄河了?」
夏弘文毫不客氣地坐下之後淡淡說道:「聽說你們要回京,我也要回京,正好順路,看你們太冷清了,我過來同你們做個伴。」
「你是捨不得車馬費吧?」白思語不屑地對夏弘文說道:「我們這挺熱鬧的,人再多就嘈雜了。」
「夏某其實是個很安靜的人,若是幾位覺得夏某礙眼,全然可以當夏某不存在。」說著,夏弘文便毫不客氣地在白思語身邊坐下。
白思語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下,靠在冷蕭軒身邊,冷蕭軒怔愣了一下,對夏弘文說道:「你不是喜好騎馬的嗎?怎麼今日想起跟在這馬車裡面委屈你自己了?」
「我的馬受驚自己跑了,再說有美人相伴,就不能算是委屈了。」夏弘文一邊說著,一邊深深地注視著白思語,本以為白思語會不自在,可他分明在白思語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屑。
「那公子完全可以去那惜春院拉上頭牌花魁,買一輛馬車慢慢回京城,一路歌舞昇平,豈不是美哉。」白思語語氣平淡地對夏弘文說道。
「只可惜夏某那日在滄河縣內對以為姑娘一見傾心,別說惜春院的頭牌花魁了,就是京城第一美人,在夏某眼中也已經不值一提了。」夏弘文邊說邊假意搖頭歎息。
冷蕭軒饒有興致地看著夏弘文道:「能入你夏弘文的眼,那姑娘也定是不簡單了。」
夏靈在一邊低聲囁嚅道:「不知哪家的姑娘又要倒霉了……」還沒說完,忽然想起那日夏弘文看白思語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驚,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丫頭,你低聲唧唧歪歪什麼呢?」夏弘文桃花眼斜睨著坐在對面的夏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