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願望與現實的差別在於,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這個世界上的某個人是否還能一如既往地對你微笑。
我把一些東西緊緊抓牢,不願放手,因為賭不起幸福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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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寒意消失地比以往快些,於是我終於在門鈴聲開始變得焦躁之前,蒼白著臉去開門。
是早上說好今天要給我接風洗塵的三個癲女人,難得這個剛開春的時間,她們竟然都能抽出時間來陪我。
一進門就開始瞎嚷嚷的姑娘,再一次讓我萌生出這是一群攬客的錯覺,驚悚於自己的猥瑣的霎那,也不動聲色地用手背將額上的細汗抹去。
腳下有些虛浮,但還是笑得挺自然地招呼著:
「喝些什麼?表示這裡只有白開水。」
「那你還問什麼?」悠然翻翻白眼,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語氣鄙視地回答。
我撇撇嘴,往廚房走去,經過陽台時,順便湊出腦袋喊了句:
「江年川,等會記得打電話叫外賣,餓死我了。」
很賢惠地端了幾杯白開水出來,江年川已經坐回到客廳了,電視上正在播放一檔娛樂節目,似乎笑點頗多,把三隻本就沒什麼形象可言的女人笑得一抽一抽的。
江年川則是雷打不動地捧著一本書在看。
走近一瞅,才發現只是一本我平時無聊瞎翻的娛樂雜誌,詫異於他看得這麼仔細時,湊近腦袋一研究,這傢伙……
竟然是在睡覺?!
「是有多累啊……」我忍不住嘀咕著,轉身準備去拿條毯子來,腰身一緊,人就被往後一拉,跌進他的懷裡,清冷的聲線可以壓低,有著讓人臉紅耳赤的曖昧和誘惑:
「阿錦,你可以讓我更累一些。」
腦袋轟然一響,我嘴角抽搐地瞥見某三隻極有默契將屁股往沙發的另一頭移動了好幾個相位。
這個男人,要不要這麼……
「啊,我們是不是忘了買東西了?」老千驚呼。
「對啊,不是說要接風洗塵嗎,咱也太無良了,什麼都沒買。」夢汐接話。
「不過反正都是這麼熟的人了,買不買無所謂了。」悠然下定論。
「其實,既然這麼熟,那連接不接風也無所謂了才對。」三隻有志一同。
於是,我眼睜睜地看見電視被「卡嚓」一聲關了,三個來時像道風,去時像場雨的女人就這麼離開了。
這些人……
努力繼續阻止嘴角的抽搐,抬眼對上笑得一臉得逞的江某人,惡狠狠地反問:
「覺得很好玩?」
江年川將我摟緊,幽深的黑眸裡笑意流轉:
「還好。」
正想回吼一句以示憤怒,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我清晰地看見江年川好看的黑眸裡笑意越來越濃,終於化作嘴角高高揚起的弧度:
「哈哈,阿錦,你真是太喜人了。」
翻翻白眼,是喜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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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放在江年川身上,無疑是錯誤的。
因為,這男人竟然可以就著冰箱裡還未過期的一包素面,做了炸醬麵。
也不知道是怎麼調的味道,又香又辣,還有一點點鮮甜,吃得我風生水起,直打飽嗝。
為了顯示自己其實還算賢惠,於是飯後主動攬下洗碗的工作,卻在端起碗往廚房走去時,聽見身後江年川清冷的問話:
「會發作多久?」
腳步在廚房門前停下,我一手撐住玻璃門,眼神停在碗的邊沿,聲音低悶:
「竟然連這個,你也知道麼?」
只在他面前發作過一次,就是紀軒車上的那次,他竟然是,什麼都知道麼。
(2)
一個人總有疲憊的時候,但當他必須堅強屹立時,是幾乎可以永遠給你一個堅挺的背影的。
我近乎依賴近乎貪溺於這個男人的所有,竟從未真正設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倒下。
像這樣明媚春日,最適合的娛樂就是放風箏,以前是和哥哥一起玩,江年川永遠一副不問世事,清心寡慾的活死人狀態,所以只有寵愛我的哥哥會陪我瘋癲胡鬧。
只是今天早上江年川突然主動提議出來放風箏,怎一個驚悚了得。
天氣很好,風卻有點大,但並不妨礙某個江姓男人可以把風箏放得又高又穩。
我靜靜地坐在樹下的草地上,看著他突如其來的童真,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似乎很久都沒有體驗過這麼寧靜的愉悅了。
不遠處走來一對小孩子,一男一女,很是可愛,走得近些了,還能看見男孩正大哥哥模樣般牽著小女孩的手,我忍不住甚少招呼他們過來坐,男孩像是猶豫了會,還是牽過女孩走了過來,乖乖地在我身邊坐下。
「呵呵,你們是誰家的孩子啊,長得可真漂亮。」話一說話就有點想抽搐了,合著這個開場白簡直是自打嘴巴啊,他們說是XXX家的,我也未必認識。
小男孩看起來很是早熟,講話也很禮貌:
「我們是C棟7樓的吳家的,口天吳。」
玩性大起,我伸手捏捏小男孩的明明有些嬰兒肥卻佯裝嚴肅的臉:
「小孩子家家,幹嘛要繃著一張臉呢?」
一邊小女孩似乎有些急了,咿咿呀呀地想表達一下憤怒,卻並不能言語,我訝異地停了手,看見小男孩身處另一隻手安撫地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輕輕笑開。
這個孩子……
感覺到小男孩善意的眼神又看向我,我趕緊收起悲憫的眼神,微笑地繼續說道:
「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太老成就不可愛了哦。」
「知道了。」
有些無力地發現,貌似在這倆孩子面前,幼稚的那個其實是我啊。
現在的孩子是都這樣早熟的嗎,就像尚尚。這幾天一直想起尚尚,但心境終究還是不那麼壓抑了,我寧願相信尚尚是去找他的父母了。
他們會很幸福地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和很多親人一起,幸福地生活。
袖子被輕扯,我低頭看見小男孩微紅著臉,聲音細細嫩嫩的:
「姐姐,我妹妹想知道,為什麼那個叔叔可以把風箏放得那麼高,我們的風箏掛在樹上了。」
我順著他的所示意的方向看去,原來是江年川正在漫不經心地扯著風箏線,沿著線看上去,幾乎要看不見風箏了,果然是放得夠高的了。
突然發現江某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蒼白得很,想到昨晚的某件讓他更累的事,感覺到耳根一陣燥熱,又極其身邊正坐著兩個純真的小孩子呢,只能在心裡鄙視一下自己的猥瑣。
「那個叔叔啊,」惡作劇的心思一轉,我慢悠悠地說道,「那個叔叔其實是有魔力的,你們每個人上去用力拍他一下,就可以獲得魔力了。」
笑吟吟地看著這倆確實純真的小孩子真的向江年川走過去時,我終於忍不住一邊起身一邊扶著樹幹大笑起來。
只是,在瞥見江年川愈發蒼白的側臉時,心下一突,我蹙眉快步走近他。
這傢伙,生病裝無知的本事又不是第一次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