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男子低沉的呵斥在寂靜的古道上擴散出了很長一段,手中的皮質長鞭用力揚起,抽落下來的風聲刺耳,狠狠的打在馬臀上。
受到疼痛刺激的馬兒厲聲長嘶,四腿如風,交錯間塵土飛揚,速度快的讓人驚駭。
馬背上,一身黑衣的男子面色冷峻,半張鐵色面具在月輝下發出冷冽的寒光,鼻樑如挺,淺粉色的薄唇緊緊的抿著,唇角的弧線堅硬的如同石雕一般。長長的黑髮被風吹得狂亂,四散飛舞。
「公子!——」身後傳來男子呼喚的聲音,因為落後太遠,聲音傳播的有些飄散。
「吁——」
齊墨用力扯住韁繩,黑馬頓時受制,揚蹄長嘶後,腳步頓時慢了下來,顯然是受過嚴厲的調教。
紅鷹快速抽打著身下的黑馬,在齊墨身邊停下來,將手中捲成細長狀的紙條遞到他面前,焦急又不失恭敬的道:「公子,黑鷹的飛鴿傳書。「
齊墨微微頷首,從他手中接過紙條,展開來迅速掃過幾眼,只一瞬間,身上的氣勢陡然冷冽起來,薄唇抿的死緊,目光從鐵色面具的眼洞中投射而出,冰涼如寒鐵一般。
別說是紅鷹,就連身下的黑馬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緒不正常的波動,焦躁的前後走動了幾步,鼻孔間發出牲畜的哼鳴。
「公子…」紅鷹皺起了眉毛。「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黑鷹和白鷹在半個月前從天山鎮直接出發,趕往東商皇都榮城,沿途一路用信鴿把消息傳達回來,王爺每次都是親自處理這些消息,但是從沒有那一次,他的情緒波動如此明顯。
能讓齊墨有鮮明情緒波動的,只有一個人。
紅鷹的眉毛越蹙越緊,持著韁繩坐在馬背上,兩隻眼睛緊緊的盯著齊墨,等待他的回答,是否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齊墨突然抬手,將手中的小紙條幾下撕成了碎片,隨意往旁邊一扔,抄起韁繩,馬鞭狠狠的抽打在馬臀上。
「駕!——」
馬蹄飛揚,帶動的塵土伴著那些白色的紙屑紛飛而起,月光下如同白色的鳳尾蝶。
紅鷹無奈的歎了口氣,王爺這種反應基本上就是證實他的猜測,黑鷹白鷹應該見到王妃了。他的神色有絲複雜的情緒閃過,揚起馬鞭,縱馬追著齊墨的方向而去。
V…………V
鍾青葉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金燦燦的陽光穿過雕花木窗的縫隙,懶洋洋的散落下來,形狀多種各樣,猶如落了一地的金斑。
她不得不伸手擋住眼睛,待稍微適應過之後才放下來,定睛一打量,很快就認出這是自己住了好一段日子的房間。
因為失血嚴重,她的睡眠幾乎是半昏迷式的,身體在這段時間會自動進行調理,雖然達不到未受傷之前的狀態,但比起之前要死不活的狀態,實在是好上太多了。
屋內沒有人在,看太陽的照射角度和方向,估計已經到下午時分了,鍾青葉搖搖頭,腦袋還是暈暈的,神智算不上十分的清明,這就是睡太久和失血太多的後遺症。
忌憚背後的傷口,鍾青葉只能趴著睡覺,撐著床板想要坐起來,卻不料右手剛剛一動,傷口便是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直疼的她齜牙咧嘴,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好不容易在左手的支撐下從床上坐起來,身子軟綿綿的就像失去了骨頭一般,鍾青葉無奈的苦笑,脫力到這種地步,看來在這沒有輸血技術的古代,未來的幾天她都得躺在床上了。
剛剛想到這一點,門板突然發出輕微的一聲吱呀響,像是害怕打擾了她的休息,因此刻意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鍾青葉暗笑,心思有如此細膩的,除了要看主子臉色過活的丫鬟侍女,剩下的只有白鷹那個傢伙了。
但是這一次,她猜錯了。
走進來的人不是伺候的丫鬟,也不是白鷹那傢伙,而是耶律無邪。
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長袍,腰間繫著黑色的洛帶,洛帶正中心鑲嵌著拇指大小的白玉,腳下穿著黑色的馬靴,長髮高高束起,用一根深藍色的髮帶綁了,幾絲散發順著臉頰的弧度拂落下來,原本就消瘦的下顎,越得尖尖。
還是那雙笑意融融的狐狸眼,半闔半睜的彷彿帶了些醉酒一般的霧氣,亹亹藹藹,縈繞不散。一張面容精緻如玉,每一寸的線條都優雅的讓人驚歎,分開來是一個個精緻的藝術品,組合在一起,則呈現出一股妖媚般的惑力。
無論是何種打扮,他總是那般丰姿艷逸驚才絕艷,一粲間天地無言,皆為他華光所懾,這樣的男子,他生來該臨絕頂,俯眾生,尊貴雍容的不容侵犯。
然而現在看到他,鍾青葉卻突然想起給他包紮時所看到的東西,目光不自覺的挪動到胸口的位置。
他似乎對濃郁的顏色格外喜好,深藍也好,艷紫也罷,皆是濃的化不開的顏色。胸口的衣料用金線細細繪製了美麗的圖案,一絲一毫,都勾勒出帝王的尊榮。
然而,鍾青葉卻知道。掩在那華麗衣袍下的,是一具傷痕纍纍的身體。
那些粉紅色的傷疤,一道道如同猙獰的小蛇一般,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他如玉的身軀,猶如一張網,將他死死包裹在其中,連呼吸,都要被掠奪了去。
該是怎麼樣的疼呢。
「怎麼?看到本公子玉樹臨風的模樣,心動了嗎?」
耶律無邪不開口時絕對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但只要一開口,絕對就變成世界第一號白癡。
但是現在,鍾青葉卻突然失去了他抬槓的興趣,懶懶的靠在軟墊之上,眼睛看著他,淡淡道:「你怎麼會過來?」
「擔心你啊。」他笑呵呵的說道,態度隨意的在床沿邊坐下來。
一句話四個字,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