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確實不喜歡鍾青葉太多接觸他和齊穆之間的爭鬥,不是不相信鍾青葉的能力,只是怕她接觸的越多就陷的越深,到最後和他一樣不可自拔。
但是眼前的鍾青葉,表情疲倦的有些古怪,本能一般,他覺得她的疲倦並不是來源於這件事的後遺症,但到底是什麼原因,他卻根本無從琢磨。
一直以來,鍾青葉身上的一切都似帶著黑色的濃霧,將所有的真實全部掩埋。齊墨甚至到現在還無法確認她到底是什麼人,對於她的一切,比起坦誠相待的夫妻,卻更顯得比路人還陌生。
少女臉上倦怠而淡漠的表情,簡直有如一塊環形的城牆,把她完完全全的隔絕在這個世界之外,任何人都無法侵入她的世界,包括齊墨自己。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齊墨從心底裡發出煩躁的火焰,卻像是對著一大團棉花,根本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這裡可不是談話的好地方哦…」齊玉的聲音慢悠悠的從身後傳來,三兩步的走到鍾青葉身邊,伸手想摟她的肩膀,半闔著狐狸眼睛笑瞇瞇的說道:「要是讓我們的大哥知道我們臨陣脫逃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呢?」
他的話還沒說到一半,鍾青葉已經被齊墨一把拉出了他的擁抱範圍,齊玉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膀:「哎呀,我的三哥佔有慾還真強。」
齊墨緊攥著鍾青葉的手腕,臉上的表情分分明明的寫著,那又怎麼樣?
齊玉搖頭歎息。
「齊玉說得對。」鍾青葉從齊墨懷裡抬起來頭來,瞇著眼睛咧嘴一笑,眼瞳掃了一眼亂的不可開交的場面,臉上浮現出鮮明的不耐煩神色:「這裡確實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說完伸手捂了捂鼻口,像是要隔絕空氣中那股濃郁的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回府吧,我想休息。」她對齊墨道。
齊墨不置可否,拉著她轉身就朝早已經等候在小宮門門口的轎子走去。
「喂喂喂,你們兩個好歹等等我。」齊玉大呼小叫的追上來,不滿的埋怨道:「我這麼一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男子,你們居然視而不見,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在他咬著那個「太」字無限拉長的時候,鍾青葉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卻又無比誠懇的說道:「齊玉,你好囉嗦。」
齊玉:「……「
不記得誰曾說過,對於這種更年期的嘮叨大叔,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一語封死他,所以鍾青葉十分的心安理得。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了廣場的邊緣處,一座橢圓宮門前,三頂轎子靜靜而立,轎夫溫順的站在一旁,對走過來的三人行禮。
「奇怪啊,我們都走到這裡來了,怎麼還沒見到那幾個老頭子過來?」齊玉東張西望的看了看,不解的道:「跑到哪裡去了?」
「老頭子?」
「還不就是司法府的那三個老頭子!」齊玉怨念的道。
鍾青葉抿唇一笑,正走到轎子門口,便掀簾而入,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這轎子厚厚的簾布真的起了大作用,轎內的空氣比之轎外要清新不少,空氣中那種讓人呼吸不暢的血腥氣也似乎被轎簾遮擋,透不進來了。
鍾青葉終於暢快了呼吸了幾大口,就著轎內的軟椅坐下來,剛剛坐好便聽到轎夫卑微的詢問聲,回答確認後轎子便緩緩動了起來。
睿王府和平王府並不在一塊,出了皇宮後三人便分道而馳,鍾青葉坐在轎子裡,一手搭著轎簾抬頭看著頭頂陰暗的天氣,百無聊賴的在想,這天什麼時候才會晴起來呢?
這北齊的天,又在什麼時候能晴起來呢?
因為這次的巫蠱事件,原本繁華無比的京陽城人流量直線下降,走了好幾條主街道,鍾青葉唯一見到了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表情惶恐。
看來這京陽城要恢復到原來的程度,還得花上一段時間。況且四天後還有一批大規模的斬首。鍾青葉咧了咧嘴,齊穆這次可真是下了本錢,頂著百姓恐慌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大肆屠殺前任朝廷官員。
不過憑他的能力,應該也不會出大亂子,只是以後齊墨的日子可就不那麼好過了。
算了,反正這些事情也輪不到她操心,只要不威脅到她的性命,這兩個男人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她已經沒有心情在去考慮這些身外之事了。
鍾青葉鬆開一直掀著小窗簾布的手,疲倦的將頭倚靠在身後的轎板上,閉上了眼睛。
晃晃悠悠的轎子,在人精力充沛的時候慢的讓人抓狂,但是在疲倦的時候,又如同一個搖籃,催人疲倦。鍾青葉不自覺的緩緩蜷縮起身子,猶如一隻嬰兒的姿勢,跌跌撞撞的陷入了沉睡。
不多時,轎子便在睿王府門前停了下來,輕微的震動破天荒的沒能驚醒鍾青葉的睡眠,齊墨從轎子裡走出來,站在門口有意無意的稍等了一會,卻見鍾青葉的轎簾絲毫沒有動靜,心中一擰,突然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快步衝了過來。
一把掀開轎簾,厚重的棉布在半空中飄揚,勾到了轎頂銅黃的頂針,搖搖欲墜。鍾青葉整個人蜷縮在不大的軟椅上,原本就纖細的身子越發顯得嬌小,猶如一隻小貓那般靜靜的臥著,濃密漆黑的睫毛伏在蒼白的臉上,猶如黑蝶破碎的蝶翼,投射的淡淡陰影甚至還沒有眼睛下的黑眼圈濃厚。
心底裡那無法言說的慌亂突然間安定了,某個角落在崩潰塌陷,原本對她的些許惱怒頃刻間煙消雲散,齊墨蹙了蹙眉毛,感覺左邊胸口久違的鈍痛。
鍾青葉,我到底拿你怎麼辦?
一隻腳踏進轎子裡,齊墨彎下身子想要將她從侷促的軟椅上抱出來,卻不想那一腳下去讓轎子微微一晃,手指甚至還沒有碰到鍾青葉半根頭髮,沉靜安睡的少女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