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難歸 第1卷 第八章
    空氣裡還瀰漫著血腥味。

    房中被翻騰的一片狼藉,有搏鬥過的痕跡。

    姐姐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正中一刀,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裙,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經顯而易見。手裡還緊緊地攥著大哥醉酒那日寫的那首金鳳蕩初節的詩,可是只有半張,上面已染滿了血跡。

    一屍兩命!

    早晨我們出門時姐姐還叮囑我們路上多加小心,早點回家。短短幾個時辰,怎會遭此巨變?是誰下的毒手??

    大哥抱著姐姐的屍首,仰天長嘯,淚水在這個硬朗的男子臉上決堤而下,久久不能平復。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我蜷縮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伸手觸摸自己的臉卻發現已經滿是淚水。我恨我自己,我從未來而來,知悉全部歷史,為什麼我在這裡的看到的是與我關係親密的人一個個的死去,先是楊玄感、小翠,後來又是耿伯,現在大哥與我都還沒死,我一直想要保護的秋月姐姐確遭了毒手,下一個又會是誰……

    「一定是二狗帶人來的,只有他知道這裡,我要去殺了那畜生!」大哥兩眼通紅,眼珠爆出!

    他欲將奪門而出,卻被王伯當攔下。「哥哥,哥哥冷靜些!你先冷靜下來,我們從長計議。」

    王伯當話音未落,突然幾十個火把衝進屋內,將這小屋找的燈火通明,原來有二三十人已守候在這裡了。

    為首的一個人高馬大,滿臉橫肉,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我是縣衙捕頭馬天威,據線報此處窩藏反賊。現有反詩為證。」

    說著將手沾有血跡的半截詩稿一甩,一指大哥道,「你這廝可是那反賊李密?!」

    大哥並不看他,只是惡狠狠的盯著這姓馬的邊上的一個小矮個兒。這人便是二狗,「我岳父一家對你恩重如山,你為何如此恩將仇報,帶人上山,還殺我妻兒?!」

    那二狗被得大哥的目光震的顫顫巍巍,躲在那姓馬的身後,帶著哭腔道,「我……我只是碰巧在縣衙舊案中看到你的畫像,求馬捕頭上山拿人,只想教訓教訓你,不想傷人,誰叫你那日打我……誰知……誰知你不在家中……都是你害死了秋月妹妹……要不是……要不是你寫的什麼反詩,秋月妹妹拚命抵抗丟了性命……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二狗子迫於大哥的威懾,語無倫次,但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他只是個膽小的鼠輩,絕無殺人越貨的膽量。

    「李密!老子本來不想鬧出人命,誰叫你那小媳婦搶著罪證不肯放手,老子便一刀結果了她。」姓馬的不耐煩道,「料定你這廝定會回巢,便在此處守株待兔,怎麼樣?乖乖跟老子回縣衙領死吧!」

    「連手無寸鐵的孕婦都不放過,想讓我束手就擒,休想!」大哥冷冷道,「殺我妻兒,拿命來!」

    「大哥,接著!」我突然想起,一直隨身帶著的祥雲金刀,抄起便給大哥扔了過去。這祥雲金刀,雖然短小卻鋒利無比,不是一般利器可比。而且在這麼狹窄的室內作戰,剛好可以派上大用場。

    大哥接住金刀,使得順手,不等旁人反應,一個箭步,刀鋒直插那馬捕頭的心臟。

    大哥身手何等敏捷,那姓馬的身材笨重,還沒醒過神來,一摸胸口,金刀已經直插他的心臟,頓時鮮血噴湧,還沒來得及做半點反抗,便轟然倒地。

    旁邊一眾,見頭兒這一下便沒了性命,便一擁而上。

    這些人,根本不是大哥的對手,況且今日還有王伯當助陣,王伯當雖然擅長箭術,拳腳功夫也是十分了得。一會功夫,那二十幾人都已被他二人撂倒。最後只有二狗一人縮在角落裡,已經被嚇得尿濕了褲子。

    大哥揪住他的衣襟,已經殺紅了眼,「我要用你的人頭,祭奠我的妻兒!」

    二狗子已經被嚇破了膽,話也說不出話,只是連連擺手求饒。

    「大哥,不要殺他,放了他吧!」我擋在二狗前面,哀求道。

    「放他?若不是他帶人上山來,秋月怎麼會死?」大哥質問我道,「他是始作俑者,非死不可!」

    「不!不!他不是始作俑者!我才是!要殺你就先殺我!」我痛苦萬分。

    「娑妹,不許胡說!你走開!」大哥將我拉開。

    那二狗緊緊的拉著我的衣角,像是抓著救命稻草,口裡只顫顫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我趁勢奪過大哥手中的金刀,抵住自己的喉嚨,「大哥,小妹不曾胡言!今日這裡的一切我早該知道!二狗並非十惡不赦,你放了他,是我沒有阻止事態發展,我才是始作俑者!」

    「娑妹!休得胡鬧,今日我非殺了這畜生不可!」大哥失去了理智。

    我見大哥並不聽我的,把心一橫,挺身而出,堅決道,「大哥,原諒我,我在這裡看到了太多的殺戮,再也不願見有人死去。就拿我的命換這二狗的命吧,你的恩情我來世再報!」

    我舉起金刀便要了斷自己。

    這一刻我真的想一死了之,秋月姐姐就這樣死於非命,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如果………如果………可惜這世上並沒有如果,這日後還得有多少殺戮,還會多少親密的人在我眼前死去。我不如一閉眼,往自己身上扎一刀,不管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便是解脫了。

    可誰知,我的手臂突然一麻,金刀拿捏不穩,光當一下掉在地上。

    原來是王伯當擲的一顆石子,打在我的手腕上,將金刀打落在地。人家不光箭術天下無敵,丟石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大哥連忙上來,將我抱住,痛苦道,「娑妹!你這又是何苦!」

    他回頭對二狗吼道,「還不快滾!」

    二狗又一次連滾帶爬,逃離了現場。

    「娑妹,我已經失去了秋月和孩子,不能再失去你了。」 大哥聲音沙啞。

    他的話叫我心碎。我們兩個抱頭痛哭。

    我們將姐姐葬在了天池邊。姐姐平時最愛乾淨,還喜歡用玫瑰花瓣洗澡,我將她的身體擦洗乾淨,為她換上她成親那日穿的嫁衣,還有瑪瑙耳環,她看起來還是那麼美麗典雅。最可憐的是姐姐腹中的胎兒,那是她與大哥的骨肉,曾經她那麼希望能為大哥生一個孩子,可一夜之間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我將平日裡採集的所有玫瑰花瓣都葬在她的身邊,讓她的身體永遠散發著玫瑰的芳香……

    我想了起一部電影中,妹妹在姐姐的婚禮上送給姐姐的一首詩。我在心中默念送給我的秋月姐姐,我想告訴她,雖然她離開了我,雖然這是在她的葬禮上,但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一樣無法取代。

    我將你的心帶在身上,

    用我的心將它妥善包藏,

    天長日久也不會遺忘。

    無論我前往何方,

    都有你伴我身旁即便我單獨成事那也是出於愛人,你的力量。

    面對命運我從不恐慌,

    只因你就是我命運的方向。

    世間萬物於我皆如浮雲,

    只因你在我眼中就是天地四方。

    這秘密無人知曉,

    在我心底埋藏。

    它是根之根 芽之芽 天之天。

    都是生命之樹所生長。

    這大樹高於心靈的企望,

    也高於頭腦的想像造化的奇跡,

    能夠隔離參商。

    我暗暗發誓,從此我的命不在是我自己的,我活著一天便是姐姐活著一天,姐姐沒有做完的,我要替姐姐完成。

    其實我們連傷心痛哭的時間都沒有,因為擔心大部隊官軍上山圍剿,我們葬完姐姐便連夜啟程,在王伯當的帶領下,趕往瓦崗山。

    我知道,這場劫難只是日後血雨腥風的開始,後面等著我們還有更多,更多……

    到了瓦崗山以後,我們先拜見了翟讓寨主。

    一個濃眉大眼,性情豪爽的大個子。

    他得知大哥參加過楊玄感起義,而且是一位謀士,對他十分敬重。還下令大哥,讓大哥以曾經楊玄感起義謀士的身份,去說服周邊的一些分散的武裝勢力,擴充山寨的實力,以建功立業。

    大哥欣然領命。

    這些與我瞭解的歷史都是相符的。

    大哥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他的工作中,我看得出他並不是急於建功,而是把這些當成了排解痛苦的一種途徑。他的狀態並不好,每天早出晚歸,疲於奔命,吃的很少,話也很少。有時候很晚回來,也不吃飯,喝上一壺酒倒頭便睡。

    自從姐姐遇難以後,我也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也不跟大哥胡鬧了。看著大哥日漸消瘦的模樣,我心疼不已,恨不得能替他承擔所有的痛苦。

    我也開始靜下來開始問自己的心,我愛大哥嗎?或許我早就已經愛上他了……

    轉眼已是八月十五。

    以往三年都是我們三人一起吃的團圓飯,今年卻少了姐姐的身影。

    大哥只吃了小半碗飯,便放下筷子離開了座位。他走到窗口,對月長歎。我知道他又在想念姐姐了,

    我忍不住走到大哥身後,輕輕靠在他的背上,抱住他的腰,喃喃道,「大哥,姐姐不在了,你還有我,以後我替姐姐照顧你。」

    大哥輕輕歎了口氣,輕輕握了握我懷著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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