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雖然很討厭大蟹的目中無人,但方聖宇從來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冷眼看著蕭霸虎,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算了,不就是擅闖者要遭殃麼,大不了斷胳膊斷腿,「虎哥,德勝門的人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兄弟的麼?俗話說不知者無罪,我不是你們德勝門的人,我想我擅闖進來連累了你的兄弟受罰,這其中有一半的責任都是我的。要不就一起罰吧,別讓他餵魚了,我來。」
「什麼?」大蟹很吃驚,心裡是想過有誰會在為他求情,但沒有想過求情的人會是他,而且還是被自己窮追不捨的傢伙。望了他一眼,大蟹收起僵硬的容顏,露出慘白的笑,「兄弟,謝你好意了。」
「既然大蟹不需要你的幫忙,那麼還等什麼?」蕭霸虎抹了抹淺薄的嘴唇,臉上一直保持著不變的神情,「你——擅闖我們德勝門……」
「我說了跟他一起擔,你為什麼就不能把我的話聽進耳朵?」方聖宇走到了大蟹跟前,擋住他的去路,雙眼就那麼死死的瞪著蕭霸虎,「我不喜歡跟別人討價還價。你的兄弟犯門規是應該處罰的,但我請你找出元兇再罰行不行?」
「……」無言,大蟹就那麼癡癡地看著他的後腦,什麼話都沒有說,眼前的人給了他足夠的解釋了。撇過眸子,看著蕭霸虎,等待著他對他們的審判。
蕭霸虎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桌旁,自己倒滿了一杯紅酒,仰頭,一口喝盡。擦拭著黏有點點酒水的唇邊,很滿意的放下了酒杯:「想仗義是不?我成全你。大蝦,不用管大蟹,把這個不知死活,硬要逞能的人給我綁了,扔進海裡。我看他還會不會嘴硬!」
「呃?」回神過來的大蟹才發現眼前已經沒有擋著的身體,慌忙回轉頭來,看著伸出手腕,等著綁繩的方聖宇,「你是不是瘋子?」
「瘋人院裡出來的。」方聖宇看了一眼手上的繩子,還真夠粗的,不過也好,這樣他才跑不掉,「麻煩河蝦帶路。」
「死到臨頭還嘴硬。」仇遲桀諷刺一笑,「待會兒就不會再這麼囂張了。」
方聖宇望著仇遲桀,沒有跟他對視,也沒有跟他唱反調,只是淡笑,神情中有些許無奈,揚了揚被捆的手腕,走過他的身體,帶著一身的輕鬆……
冰涼的海水刺透心肺,就像掉進了冰窟一樣。鹹澀的味道貫穿整個味覺,讓他不自覺地張開了口。大口的氣泡迅速翻滾著海水。
「拉上來!」大蝦沖在海邊拉著繩子的混混說道。德勝門向來玩人不會一次性解決,而是慢慢的玩,直到對方瘋了才會罷手的。
混混拉上了泡在海水裡的人,見他剛冒出頭來,就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起伏得厲害,恨不得把空氣裡所有的氧氣都吸進肺裡。
「咳咳……」方聖宇睜開沾滿海水的眼瞼,「咳咳……」
「舒服麼?」大蝦背著雙手,沒有溫度的問道。
點了點頭,方聖宇只笑不答,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大蝦的手指向拉繩的人示意了一下,他的整個身體就像鉛球一樣迅速墜落。噗通地聲響,海水再次湮沒頭頂……
捆著自己的繩子還在向下放著,身體墜落得不是那麼快。巨大的海水壓力壓在胸前,使得他無法均勻地換氣。即使再好的身手,在水裡長時間的浸泡,也是逃不過換氣不及而死亡的。
嘴邊冒著小氣泡,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窒息感一遍一遍的侵襲腦海,就像一雙手,使出了全力,狠掐他的脖子,一直掐,一直掐,直到他斷氣才會鬆手。氣泡越冒越快,形成的水泡也越來越大,拚命的甩了甩混濁的頭,努力使自己清醒,但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他只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就這麼要死了。眼瞼益發得沉重,似乎有魔力一般,非得把眼眸給合上……
在岸上看著時間的大蝦嘴角上揚,他其實也不想跟方聖宇玩太久,還是有所顧忌,但是,蕭霸虎給了他死命令,要他親自動手,所以,他也是身不由己,沒有辦法麼,但願海水裡的人不會跟他記仇才好哦。無奈地搖搖頭,仍舊沒有開口要拉上來海裡的人的意思,就那麼看著走動的秒針,等著時間的到達。
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樣了,從他們到後門已經半個多小時了。大蟹手心裡都捏出了汗水,眼神流露出了對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的擔憂。
在一邊和仇遲桀喝著酒的蕭霸虎手指敲擊著桌面,像觀賞一出精彩表演一樣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虎哥……」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大蟹開了口,「是不是時間太久了,剛才還聽到拉出來的水聲,可這會兒沒有了,會不會……」
「大蟹,你在擔心那個惹毛你的傢伙麼?」仇遲桀喝了一口啤酒,「很難得哦。」
「我……我才不管他的死活……他跟我有關係麼?」大蟹嘴上不會承認心裡的擔憂,「只是,他要是真的就這麼玩兒完了,我找誰跟我道歉?」
「咚——」蕭霸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放下了酒瓶:「你憑什麼要跟你不相干的傢伙給你道歉?哼,就憑你的三腳貓功夫?」
顯然,蕭霸虎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大蝦和大蟹是他的左右護衛,自然相當器重。但是,大蟹今晚的表現要多麼讓人惱火就有多麼惱火,他沒想到,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幹架能手,居然會在他要他餵魚的時候流露出祈求的眼神,這點的確讓他很生氣。
「……」大蟹沉默了,他無言以對。虎哥沒有說錯什麼,他的確是跟那傢伙不相干,今天因為他擅闖了德勝門,所以他才帶了不是本門派的人進門。要不是他不意氣用事,也就不會追著那傢伙跑了,那傢伙更不會擅闖德勝門,追根究底,還是他一手造成的錯誤。
「怎麼,不說話了?」蕭霸虎轉過身去,背對著大蟹,「他帶你受罰,你呢,就看著辦吧。」
「虎哥,這事是我一手造成的,你就高抬貴手,把他放了行嗎?」大蟹心急地跑到蕭霸虎面前,「剛才他說了我們兩個各擔一半,現在,他已經進海水了,那麼……」
猛然抓住大蟹的衣領口,把他拉到了自己跟前,蕭霸虎瞪著吃人的眼眸,咬牙道:「你他媽的給我向他求情?你有資格麼?要不是他給你擔了,老子第一個活劈了你!滾一邊去,別再跟我談條件!聽著,你帶進來的人一個別想輕鬆進來了還輕鬆出去!鬼魅(老鬼的老爹),你給我想個辦法,看怎麼解決!」
「好的。」鬼魅是蕭霸虎的軍事,所以,在德勝門,他的話有很大的份量,「讓鬼手給他們一人一顆安心丸就搞定了,嘿嘿嘿,那個玩意兒好玩的不得了。」
隱忍著砍死他的衝動,蕭霸虎嘴角抽搐,飛快地穩住情緒,繼續喝酒。
……
迷濛間,海水像魔獸一樣的向自己襲來,伸開了殺人不眨眼的魔爪,將他一圈又一圈的抱住,月抱越用力,越抱越緊,他想睜開被水壓壓來睜不開的眼瞼,但好不作用,水壓太大,他試圖了很多次都沒有用。意識漸漸的消失,就在此時,他似乎看見了一頭帶著小帆一樣的魚鰭的鯊魚向自己游了過來,它搖擺的身軀太迷人,輕柔而歡快地扭動著它們魚類才看得懂的舞蹈。鯊魚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圍著自己游動了好幾圈。看著它那翻著藍色波光的背脊,心裡還是很歡喜,能夠親眼目睹鯊魚的舞姿,想必他方聖宇還是第一人,零距離接觸哦,而且是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正想得出神,鯊魚突然停住了游動的身軀,斜肆的露出了鄙夷的笑意,血盆大口頃刻間張開,向他襲來……
「啊——」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吼叫劃破寂寥的房間,震得整個德勝門接連晃動了兩下,更為誇張的是在一樓大廳裡正喝茶看早報的蕭霸虎隨著這聲吼叫,將剛喝進口內的茶水全數吐了出來,跟著就是他咆哮的獅子吼:「你他媽的早上就搞謀殺行動麼?老子沒有淹死你,你就得寸進尺啦!大清早的就讓老子不得安寧,你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啊!!!」
轟轟轟,德勝門再次搖動,在二樓房間門口端著水杯的冷諺暝穩住重心的攀著房門,他還不想因為某人的吼叫和老大的咆哮而滾下樓去。還在自己臥室夢周公的仇遲桀超級不爽的鯉魚打挺的坐了起來,瞇著眼睛衝門口扔枕頭,待吼叫和咆哮停止了,他才恢復了白天是米蟲的精神狀態,筆挺挺的倒在床上,拉過被子繼續蒙頭大睡。
「精神不錯,看來還死不了。」冷諺暝調侃著坐在床上喘著粗氣,全身濕透的方聖宇,「沒別的給你,壓驚就用清水好了。」
還沒有徹底從噩夢中回神的方聖宇抓起那杯水就喝了下去,擦拭著嘴角,才算有了點現實感覺:「這裡是哪裡?」
「德勝門。」剛回答出來,冷諺暝聳了聳肩頭,看到眼前的人的迷茫就無可奈何,「我的房間。」
「我的命大,死不了。」抹了抹僵硬的臉龐,拉開被子,「你房間我也不稀罕,該走了。」
「你……」冷諺暝有吐血的衝動,「不道個謝?好歹也是……」
「大恩不言謝,道上混的羅裡吧唧的,虧你還是混混。」方聖宇說這句的時候已進走到門口了,「出大門的方向應該是……」左右看了看,不等冷諺暝回答,他自問自答了,「我知道了,大難不死,那就後會無期了。」
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方聖宇的離開,冷諺暝雙手放在腰上,天,他似乎好心辦壞事,救了個知恩不圖報的傢伙,不可思議的笑了笑:「這傢伙,夠拽。什麼後會無期,我看是來日方長。」
冷諺暝的話沒有說錯,他們,的確來日方長,只是時間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