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博物館內:
“飛機找到了!”況烈只是簡短的五個字,已讓耿於懷捏握著手機的手指下意識的緊了緊,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聽取導游解說印第安人歷史的辛蒂。耿於懷向站在辛蒂身旁的刑離使了一個眼色後,悄然轉身,退離了展示大廳。直到走出博物館大門,耿於懷才接口:“確定嗎?”
“不會錯的,‘狗寶貝’對那個味道相當敏感。嘉靖在這四天中,借由維修保養私家飛機的借口,帶著‘狗寶貝’切入了馬瑙斯市唯一擁有私人飛機的四家富豪家。在“橡膠大王”圖坦尼迪的私人飛機上,發現了“火絨草”的氣味。這說明那架飛機一定曾經載過幽夜舞和花蕊。”
“‘橡膠大王’圖坦尼迪?”耿於懷微怔,這個人名不在他預想的推測范圍之內。當初他把送給花語的“仕女梳”拿去給況烈添加“火絨草”氣味的時候,就是想給反追蹤計劃,增添必要的“暗保險”,也想借由這條“暗線”吊出布置這一切的“主謀”。因為光憑一個龐家和一個半死不活的幽晚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有財力去布置如此龐大而深邃的一個局的。所以不論是龐家還是幽晚的身後,一定還有一個人。而按照那些已經發生的事的痕跡來推斷,最有可能的就是克拉克家族。因為在龐雅軒報復和綁架花蕊和“花語”的計劃之中,可拉克家族是明顯的參與了一腳的。別的不說,那份陷害自己,誤導花蕊以為龐雅軒身上的“獵魂引”是自己下的“收費單據”就是辛蒂帶到自己身邊的。而且行至今日,克拉克家族做這些事也有合理的動機。可是為什麼追蹤到的結果會是世界聞名的“橡膠大王”圖坦尼迪呢?據他了解,不論是花語,還是花家,不論是自己,還是“東靖盟”並沒有和他有過任何接觸,更不要說是恩怨。這樣一個商人,有必要給自己找麻煩嗎?對上“東靖盟”,或者說他這樣幫助龐家與“東靖盟”為敵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似乎怎麼算都並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啊。莫非他的身後還有人?
會是克拉克·尼卡德嗎?據他了解,克拉克家族在美國壟斷了很多行業,“綁架花蕊和‘花語’”會是一場政治交易嗎?克拉克家就為了逼自己就范,不惜動用這樣的手段?站在商人的角度,似乎這也並不明智。
“烈,查過圖坦尼迪的身家資料嗎?”耿於懷續問。
“我查過了,詳細資料我一會兒就發到你手機上。不過你看過可能要失望。”剩下的話沒有說完,耿於懷卻已了解青龍況烈的言下之意是那些資料或許對自己而言沒有任何幫助。怎麼這事會牽扯出如此多而復雜凌亂的關系呢?
“不過有一個細節,或許對你有幫助。”略一沉吟,況烈續道。
“你說……”
“‘尼爾研究所’的出資機構中最大的股東是圖坦尼迪旗下的企業。”
“怎麼查到的?”耿於懷不覺緊了一下眉頭,況烈所說的這個細節只怕不止是商業機密,更是家族隱私。而自己委托況烈幫自己追蹤這事才不過幾天。按照常理推斷,一有准確的消息況烈一定會先通知自己,那麼況烈怎麼會知道圖坦尼迪家族如此隱秘的私隱呢?要知道私人出資弄“生化類研究”在巴西是絕對的禁忌。
“你還記得前幾年有段時間你讓我幫你查黑市裡買走花蕊和花聆買家的事嗎?”
“記得!”耿於懷肯定的回答,當時他答應了花語一定幫她把失散的兩個妹妹找回來。不過自己的搜尋始終是比簡風亦慢了一步,導致花蕊和花聆成了簡風亦要挾花語就范的籌碼。最後更險些讓自己永遠失去了花語。(詳文見《捻花辭》)這樣痛撤骨髓的記憶怎麼可能輕易淡忘。
“那時我就查到買走花聆的人是利用圖坦尼迪的家族身份進入拍賣中心的。雖然進一步的資料再難查證,不過當時我多了一個心眼,讓人混進了圖坦尼迪家族企業中,去摸了一下圖坦尼迪的老底。結果讓我發現,圖坦尼迪家族雖然表面是巴西最大的‘橡膠業巨頭’,其實早在十年前家族中經營的‘橡膠業’就是虧損狀態了。畢竟從19世紀末,馬瑙斯的橡膠業已步入了滑坡階段,近幾十年來馬瑙斯雖然依舊扛著‘黑金之都’的美譽,支柱型產業早轉向了旅游業。不過圖坦尼迪的家族企業總體來說到現是賺錢的。”
“因為生化制藥。”耿於懷淡淡的接口,他對這個巴西的‘土財主’並不是太了解。可是“尼爾研究所”對於他而言絕對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能生產出“獵魂引”這樣詭異的藥劑,可想而知‘尼爾研究所’的實力。
“不止是‘生化制藥’……”電話彼端況烈的聲音裡透著幾分沉重:“‘尼爾研究所’最賺錢的不是他們的生化研究,而是裡面的一個人。他的中文名字叫易默。很多當地人都叫他‘易先生’。他是現在世界上唯一通曉人體各部分器官移植手術的外科醫師。”
“人體各部分?”這是什麼答案,這是什麼概括。明顯的怔了一下,耿於懷不自覺的重復了況烈給易默身份的注解。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在醫學領域裡,外科手術中,到了高層領域,分科都相當的細致,所謂的名醫,能對某一微器官移植掌握到七層,已經算不容易了,更何況是全身,那簡直是神話。
“對!易默就是一個奇跡。所以圖坦尼迪出資‘尼爾研究所’,不如說就是投資易默。每年易默經手的器官移植手術所收的費用就相當於圖坦尼迪家族年度總利潤的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六十?”一個享譽全球的橡膠大王,資產不下百億,那每年的利潤額正常情況下應該就有是十幾個億甚至更多。如果按二十個億算,那麼百分之六十就是十二個億,一個醫生一年的手術收入居然有那麼高?
“只是我的評估,當年達芙卡的肝腎移植我就通過朋友聯系過他,那時他開價是八百萬美金。”(況烈和達芙卡的故事詳見《紫衣賦》)
電話彼端的耿於懷不自覺的皺眉,換腎手術當今來說並不是太難的手術,只要移植的器官不排斥,一般費用在50-80萬人民幣。就算到美國找最好的醫生,費用最多在150萬美金。可是況烈剛說的這個價格是正常價格的六倍。
“達芙卡的情況比一般人特殊,一般的醫生處理不了。”沒有更深的解釋,簡單的兩句話,已說明了易默手術費用高昂的原因。
微微頓了頓,耿於懷才沉吟出聲,“你的意思……”況烈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我並不確定!只是偶然的一個契機,讓我有聯想,因為之前你給我的資料中,出現過‘尼爾研究所’,現在嘉靖又剛好查到圖坦尼迪,所以我有了假設的聯想。據我了解易默和我們‘東靖盟’並沒有宿怨,否則兩年前他不會出手救達夫卡……而近兩年中,易默和‘東靖盟’也沒有交惡的記錄。”
“所以假設推導連線,”剩下的話不用況烈說明,況烈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沒有證據的推理,卻是唯一可以解釋,聯系起那些不規則出現疑點的解釋。
天下永遠不會有那麼巧的巧合。剛好當年花聆的買家使用的是圖坦尼迪家族的身份,剛好這一下綁架花蕊和幽夜舞的飛機又是圖坦尼迪家的私人飛機,剛好圖坦尼迪又是出資‘尼爾研究所’的主要出資人,剛好‘尼爾研究所’販賣了‘獵魂引’給龐家。剛好!剛好?那麼多的剛好?真是無巧不成書嗎?那只可能是小說中的情節。現實裡所有的剛好都只可能是刻意的、巧妙的安排組合罷了。等等!耿於懷一霎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龐家所有的計劃據他了解,真正的轉折點是在花蕊買通了“神祗”制造了車禍開始。花蕊對自己的欺騙和隱瞞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在和花語的婚禮之變後查過花蕊的郵箱記錄和QQ記錄,花蕊也是通過“神祗”才知道“獵魂引”的藥性和使用方法的。
照理說,“獵魂引”這樣的藥劑,不可能是隨便一個人去調查就能查找得清楚的。更何況不是研究本體,對於藥性和使用方法亦不可能有如此透徹的了解,就算是研究主體中有人拾財洩密,也不可能對於“獵魂引”的資料掌握的那麼完整。對於那藥劑的了解如此深入的人只會有兩個,就是藥劑本身的發明者和那個機構的領導者。那麼大膽的假設、推導——“神祗”是不是也是易默旗下的另一個組織呢?或者是圖坦尼迪家族旗下的組織。而這個易先生參與龐家計劃的動機……當然不會是錢,花家那點資產,對於圖坦尼迪家族簡直不值一提,花家從事的服裝業更不在圖坦尼迪家族或者是“尼爾研究所”擴張的范圍之內。那麼剩下的最後一個理由就是
——花聆!把假設和偶然放在一起,大膽推導出的結果就是花聆。
簡單的兩個字答案,在耿於懷腦海中乍然劃過的一霎,耿於懷捏握在手機上的手指已緩緩攥成了青白的顏色。
兜兜轉轉迷霧重重,耿於懷怎麼也沒有想到,今日的一切,點燃火線的人居然是花聆!
可是為什麼呢?
易默如果當初真是買下花聆的人,那麼他要搶回去的“所有物”應該是花聆,他最後的目標應該也是花聆,可是不是,事實表明一切的一切全發生在花語和花蕊的身上。為什麼?一個能夠通曉人體各器官移植的人,不會是笨蛋,更不會是邏輯混亂的傻瓜,可是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獵魂引!
獵魂引?
獵魂引……
“酸鉀亞氨硝納”還有一個別名叫“獵魂引”!“獵魂引”單獨獲取和植入人體是無法引發毒性的。它需要專門的載體,也就是血液培養。而且中毒者也不是被下毒後,馬上就會毒發,它有相當長的潛伏期。毒發需要藥引。而這個藥引一般只有下毒者知道。當中毒者接觸到藥引,才有可能引發體內線粒體裂變,最後導致血管破裂。“獵魂引”沒有解藥,只能由下毒者控制存活的可能性。那就是以血養血。用下毒者本身的血不斷補充給中毒者,那麼可以短期抑制線粒體裂變的速度——這是花蕊QQ郵箱裡,“神祗”寄給她的關於“獵魂引”的資料。
——這也是“獵魂引”的藥性,更變相的介紹了其使用的方法。
可是……
可是這話此刻看來是不是有什麼不妥呢?
——它需要“專門的載體!”
這段注解中,這幾個字似乎犯了語法上的錯誤。“血液培養”應該是對“專門的載體”的一種注解。可是血液可以是毒素的載體,“血液培養”卻是一種制毒方法。這只是語法上的偶然錯誤嗎?
如果……
還是完全沒有實體證據的假設,易默這個人的確是當年買下花聆的人,“尼爾研究所”和“神祗”,甚至圖坦尼迪家族都授命於他,或者受他控制。這個表面看似龐家或者還有簡風亦和幽晚在操作的局也是整體受易默支配的。那麼……這段注解,那個很有意思的藥劑中文名稱——獵魂引,是不是也是一種宣戰!
——是易默要花聆回去的宣告書!
獵——狩獵?獵捕?
魂——心魂?靈魂?
引——引導?牽引?
獵魂引——屬於我的靈魂必須歸來!
身體深處翻湧而起從來沒有的巨寒,耿於懷捏握手機的掌心已是一片濕濡。
如果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那麼是不是從一開始這場戰爭其實就是對方來要回自己“所有物”的一場戰爭,是不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局中局、戲中戲。觀眾從來都只有一個人——花聆。花語也好、花蕊也罷;“東靖盟”也好,自己也罷,龐家也好、幽晚也罷,甚至是那個到了這一刻生死都不確定的簡風亦都只不過是這出局裡的一個棋子,這出戲中的一名過客。
這個局,這出戲,幕後的導演只是要讓花聆聽到他的詛咒——屬於我的靈魂必須歸來!
心底莫名的戰栗出寒意,短暫的沉澱了一下情緒,耿於懷逼迫自己的神思從那些假設和推理中抽離。
推理!
全是設定在假設上的推理,會不會是自己想得過於復雜和深邃了。會不會真的一切只是偶然呢?
“烈。”吸了一口氣,耿於懷讓自己重新理智:“暫時不去管是誰在背後搞鬼。現在最主要的是把花蕊和幽夜舞先救出來。”這個局自己仿佛已經踩的有些深了,就是因為有了一定的深度,所以逐漸被動。既然眼前的一切與克拉克家族沒有明顯的牽絆,那麼他的行動似乎亦可以更主動一些了。說到底,誰是誰的戲?誰是誰的棋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的目的。而對於他而言,保護花語和花家就足夠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放下。
所以這個幕後者的游戲,他也只陪他玩到這裡了,之後的一切由他說了算。
“我也這樣想,之後要對付誰,或者是誰想找‘東靖盟’的麻煩都無所謂,主要問題現在是先把該救的人救出來。‘狗寶貝’的發現不但說明了是誰的飛機劫走了花蕊和幽夜舞,也說明了花蕊和幽夜舞的確是被劫到馬瑙斯了。只要確定了區域,要找人就容易了。”
“雷在N市留守,那邊花蕊的‘追蹤芯片’似乎到現在都沒有開啟。”耿於懷在心底暗暗歎息,這是自己之前就預想到的結果,就是預想到了,所以才“多此一舉”的又備下了“仕女梳”這步“暗棋”。他給花蕊時間去感動龐雅軒,去說服龐雅軒。可是他不可能讓這場游說無止境的在自己完全被動的情況下去等待。
“是沒有開啟。不過只要確定花蕊她們的駐地是在馬瑙斯就行,‘狗寶貝’最多三天一定能找到那個味道。”況烈對於這點並不擔心,他的寶貝狗養了八年,最讓他滿意的就是這點。用火絨草調制的特殊味道,寶貝狗只要在近幾百米內都可以搜尋到。而且這次自己在那“仕女梳”上還下了比平時重的份量,就是水只怕也很難隔絕那氣味。而馬瑙斯城邊上的亞馬遜雨林中能搭建駐地的地方本來就不多,而且……懷幾個小時前給他的那張殘缺的地圖讓那個駐地的位置更具體了范圍,他有信心,2天內,最多兩天一定可以找到關押花蕊的地方。至於是誰設計的這一切……和“東靖盟”作對的人,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管他是誰,動了“東靖盟”的人,想全身而退只怕已是白日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