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亂 破局 第三十三章  七步一殺(十八)
    花蕊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傻,可是她實在想不到可以幫幽夜舞離開這片雨林的其他方法。只有這個,用“方向一族”給楚辭一個暗示。

    楚辭……楚辭……

    花蕊在丟下第二條“方向一族”的時候,壓在心底的悲傷終於沒有壓住,還是湧上了心頭。或許現在叫他龐雅軒更合適。她愛著他,可是他卻恨她入了骨髓。所以他們都回不到初遇,亦再留不住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戀和回憶了。

    他,那個曾經給了她溫暖,給了她天堂,給了她依靠的人最後終是要成為親手結束自己生命的人。可是死在他手裡,她怕嗎?花蕊知道不論生死只要對象是他,她從來沒有懼怕過。所以請姐姐,請姐夫,請所有被楚辭和自己傷害過的人原諒她吧,讓她再任性一次好了。

    幽晚的“過江”失敗,不但讓幽晚的屬下夕顏喪命在鱷魚之口,同時亦告訴花蕊一個事實。幽晚在設計自己和幽夜舞逃離“暗堡”的計劃是有漏洞的。幽晚看著夕顏死時那隱晦的目光和之後分道而行的計劃更讓花蕊有一種下意識的猜測。龐雅軒和簡風亦只怕在短時間之內會追逐而至。所以幽晚才會把眾人分成了兩組,以增加逃脫的幾率。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暗示引導龐雅軒和簡風亦追逐自己的話,那是不是變相的可以“圍魏救趙”從旁增加幽夜舞和幽晚的逃脫幾率。

    可是龐雅軒和簡風亦會上當嗎?

    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會吧。

    如果龐雅軒對自己完全無情不會還養著“方向一族”,這最少說明他心中有一個位置是留給自己的。有多重,她沒有猜測的勇氣,卻深深了解最少是有一份的。

    而自己此刻留下引導的方向,不但一方面可以讓幽晚和幽夜舞逃跑的幾率增加,也可以微妙的探測龐雅軒對自己最後的心意。他,真的要自己的命嗎?他曾經給她的那些溫暖和希望有幾分真意?楚辭的死讓自己看到了那壓抑在靈魂深處刻骨的生死不離,那麼如果她有朝一日也站在那危如累卵的懸崖邊上,楚辭,不!應該是龐雅軒會怎麼做呢?是冷眼旁觀?是推波助瀾?還是亦能如自己一般在最後幡然醒悟心底的執念?

    會是最後一種可能嗎?

    不下猛藥不治頑疾,如果自己賭輸了,最多就是陪上性命,可是如果贏了,那麼不但自己和楚辭的愛情能得到救贖,花家和龐家的恩怨或許也會有新的轉機。

    一念之間!

    而這一念之間給她的是希望?還是絕望呢?

    龐雅軒騎在馬背上,在亞馬遜雨林中,如果要追蹤,現代的代步工具幾乎派不上任何用場。反而是最原始的交通工具還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可是當他看到尾隨著自己騎馬而來,帶著“維京傭兵”和兩只獵犬的簡風亦一行人時,龐雅軒的面色不禁微變。

    “做什麼?”監視?還是簡風亦又玩什麼新花招了?他不是要去追幽晚嗎?為什麼這一刻又跟著自己?這個男人的心思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讓人難以琢磨了?

    “和你一起追花蕊。”簡風亦回答的理所當然。

    “那幽晚呢?”簡風亦一向不按牌理出牌,這次又在玩什麼花樣了?賭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和自己交換追捕的對象也是他提出來的,這會帶著人跟住自己的也是他,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看在她曾經教導過我的份上,我讓她多跑兩天。”簡風亦嘴角邪肆的弧度,勾勒出嘲弄的暗意。這是他的“知恩圖報”嗎?龐雅軒譏誚的吊眉,他可不會單純的順著他的借口想下去。簡風亦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他現在還摸不透,不過這只狐狸做事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你不記得你我的賭約了?”是試探,或許也是反激。

    “雅軒,你就那麼肯定我想趕走你姐姐?”用反問逃避問題,這是簡風亦慣用的伎倆。對龐雅軒卻並不適用。

    “不想放手,那不如復婚?”龐雅軒冷笑暗諷。

    “我也正在考慮怎麼向你姐姐第二次求婚。”簡風亦惡劣的微瞇雙眼,墨玉一般的眼瞳中卻暗藏犀利寒芒。牽著馬韁的右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胯下馬匹黑亮的馬鬃,另一只手在褲袋裡卻下意識的去摸那條項鏈——那條帶在自己身邊兩年,撫摸過很多次卻一次都沒有戴在自己脖頸上的“朱雀項鏈”——模仿花語身上那枚“朱雀戒指”制成的“朱雀項鏈”。

    他知道,朱雀戒指是誰的,他也知道花語為什麼會隨身帶著那戒指,可是人有時候是多麼卑微的低賤著,明明知道那一路走來的愛是多麼的被動、卑微和黑暗,卻依舊義無反顧的一步一步朝黑裡走下去。柏塵的前車之鑒沒有辦法讓自己回頭,花語徹骨的痛恨襲殺,亦沒有辦法拉住自己的跟隨的腳步。

    愛!

    ——從來不知道那生死一線惦念的牽絆是如此的深邃糾纏,更沒想到自己對一分牽念走到了絕路依舊會義無反顧的繼續向前。

    癡傻吧!

    簡風亦有些自嘲的輕笑,勒了馬韁朝追蹤器指引的方向開始行進。世間多是癡情種,而那情癡沉澱到底,成全的只是心底執念的魔。自己是龐雅媛心底那執念的魔,劉業勳是幽晚心底執念的魔,花語是自己心底那癡念的魔;那花蕊和龐雅軒呢?她們的心裡到底誰又是誰的魔?

    “會知道的!”簡風亦抬頭看了看那漸漸昏暗的夜色,有些嘲弄的在心底低喃。他討厭龐雅軒永遠一付算計在心的樣子,更討厭他永遠一付掌控眾人靈魂的樣子。借這個機會,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一直高高在上,冷眼旁觀安排了這出“逢魔游戲”的“神”是不是真的無欲無求。

    就在這時,行進中一直走在簡風亦坐騎前的獵犬突然狂吠起來,吠聲尖銳,馬匹受驚,一個顛簸,如果不是簡風亦和龐雅軒警覺,險些被自己的坐騎甩下馬背。好不容易拉緊了韁繩,控制了馬的情緒,簡風亦這才下了馬,朝獵犬圍繞狂吠的地方走了過去。

    因為在“神祗”的總部就知道了被龐雅軒獵捕到的“花語”只是偽裝的“襲人”,所以將計就計開始布置反手的局。狩獵一開始,更把從那“襲人”身上剝下的貼身衣物給獵犬嗅過,做了“氣味”默識。照理獵犬有所反應,不應該是繞圈狂吠,應該是指引奔跑才對。怎麼會在一個地方打轉呢?

    簡風亦讓“維京傭兵”安撫了獵犬後,緩緩行到獵犬打轉的地方蹲下身子。一片不起眼的草地,大約三、四個平方的大小。沒有什麼特別啊?再遠一點,是一棵不算太粗的榕樹。是什麼東西讓獵犬有了那麼大的反應,有些迷惑的,簡風亦伸出了手,慢慢的、細細的在那草柯子裡,在那微濕的土壤表層,在那碗粗的榕樹落地氣根上仔細的摸索而過。

    有了!

    簡風亦眉眼一暗,指端微一用力,已從那接近榕樹氣根根部的位置,拔出了一枚木質的、尖銳的、約半指長短的一根雕花木刺。

    “發現什麼了?”龐雅軒在馬匹受驚後,並沒有尾隨簡風亦下馬,只是淡然的依舊坐騎在馬上冷眼旁觀。

    手指一轉,簡風亦一邊把“雕花木刺”卷入了掌心,一邊佯裝無事的起身回頭:“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或許幽晚她們在這休息過,所以獵犬才有反應。”

    龐雅軒吊眉,明顯的眼底閃過一絲不信任,卻也沒有繼續追問。因為他知道要從簡風亦嘴裡問幾句實話,那是白日做夢。所以也不用白費精神了。

    手臂一揚,拉轉馬頭,龐雅軒徑自帶自己這隊人朝監視器指引的方向前進。簡風亦隨後也上了馬,帶著“維京傭兵”跟上了腳步。可是握著那“雕花木刺”的手掌卻並沒有在褲袋中松開。相反在褲袋裡開始反復的摸索起那“木刺”的輪廓。

    他見過這東西!?

    他應該是見過這東西的!

    暫時沒有想到在哪裡,或者是在什麼人那裡見過,可是簡風亦確定自己見過這根“雕花木刺”。不太尖銳鋒利的一端,漸扁漸寬的延伸,桃木刺身上的花紋並不算精致,卻帶著幾分古樸的韻味,是哪裡呢?

    幽晚那兒?

    不是!

    那麼是哪裡呢?

    細細的在記憶中寸寸翻找,霍然手指一緊!

    他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了?

    ——梳子!

    從偽裝花語的“襲人”身上,他曾經搜出過一把桃木制的仕女梳。當時因為有了對付耿於懷的計劃,所以不想打草驚蛇,就把以為無傷大雅的仕女梳又放回了那“襲人”的身上。可是這一刻這東西居然出現在這裡。是那“襲人”弄掉了?

    顯然不是!

    如果是掉了,不會那麼刻意的插入不起眼的榕樹氣根。那明顯是人為操作的。本來已猜到了耿於懷安排“襲人”偽裝花語的目的,不過現在看來,自己的猜測明顯並不全面,耿於懷洞悉了龐雅軒安排的計劃,神不知鬼不覺的換走了花語,讓“襲人”替代,這應該只是前半段,真正的後半段應該是耿於懷反手利用這個“襲人”想找到自己和龐家最後的落腳地,然後一網打盡吧!

    有意思!

    不自覺的,簡風亦嘴角勾起了一抹薄笑。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有點喜歡起耿於懷了。“東靖盟”的朱雀——的確不是常人,在絕境居然亦能夠如此迅速的一邊籌謀和安排了“金蟬脫殼”,一邊還上演了“暗渡陳倉”的戲碼。“襲人”身上的“追蹤芯片”是明修的棧道,那是擺明了給龐雅軒那笨蛋搜取的,這木梳才是真正用來追蹤自己落腳地的“引線”吧。

    此木梳當然不是一般的梳子,能讓獵犬“記憶”如此深刻,它一定已經經過了特殊的氣味處理。

    ——一枚梳針!

    唇邊的笑意加深,一把“桃木仕女梳”上會有多少枚梳針呢?借著這一路的氣味蔓延,將會引出怎樣的一副自己和耿於懷,自己和易默之間的新局面呢?

    想到“神祗”的主人易默,簡風亦幽暗的眼瞳中迅速閃過一抹厭惡。如果龐雅軒是狼,耿於懷是鷹,那麼易默該是一條嗜人性命於無聲的蛇吧。他從不相信世上有過於簡單而單純的救助,所以易默就算用“他高興”來交待了當年救下自己的動機,他卻深深了解那個長得極其妖孽的男子,謀算的陰暗絕對不簡單。從之前布局讓自己有信心報復耿於懷開始,到後期偶爾的介入自己的計劃,安排人接近花蕊,更利用龐雅軒當時的動搖和“車禍”讓花蕊發病昏迷後,借機在花蕊身上“嫁接基因”,以抑制花蕊的“強迫心理症”;到後期不定時、不間斷的送花語那一應俱全的生活資料到自己的手中。這些看似不連貫的動作卻是真正說明了他的“高興”過於有心了。

    易默到底在這出自己和耿於懷之間的戰爭裡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

    似乎隨性的那一系列動作,有時似乎是站在自己這邊,有時卻又貌似站在花家那邊。他想要什麼?看似無厘頭的行為,卻在無意中讓這潭渾水越發的渾濁。

    簡風亦嘴角勾起的薄笑在幽暗深邃漸濃的夜色中染上幾分玩味的顏色,耿於懷想知道自己最後落腳的地方在哪裡嗎?他會讓他如願的。反正要剝皮拆骨的那地方,又不是自己的,他倒要看看當一直站在場外旁觀的易默正式對上了耿於懷,這盤棋會生出一個怎樣有趣的局面。反正魚死網破之後,自己的退路並不見得只有“神祗”。想被自己利用的人多了去了,比如那個大半個身子已經進了半截土的尼卡德·克拉克。

    尼卡德·克拉克!

    簡風亦輕笑出聲,勒了韁繩刻意放緩了馬步,直到和貼身保鏢李力並排,才附耳於李力。輕聲的低喃了兩句後,簡風亦才催馬快步去追龐雅軒一行人。而李力在聽完命令後,已迅速掉轉馬頭反身朝“暗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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