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亂 破局 第二十五章 七步一殺(十)
    夜色順著窗欞慢慢爬入斗室,就算明月當空,寂寥卻依舊能輕易滲透月色蔓延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仰躺在臥床上的龐雅軒從來不喜歡黑暗,卻在這年年歲歲的等待和爭斗算計中慢慢習慣了黑暗。

    高大的身軀占據了大半的床位,龐雅軒雙手交疊在腦後,修長的雙腿分置在床沿,暗如星子的眼眸卻怔怔的看著窗台前斗櫃上那個十寸大小的玻璃魚缸。魚缸裡是花蕊在“梵蒂岡”養的“方向一族”,雖然此刻早已是“人面不知何處去”,見物卻依舊思人。

    “方向一族”曾經是花蕊的最愛,每天傍晚時分那丫頭總是要抽半小時和它們聊聊私房話。從心理學上說,那是心底的情緒畏縮太久,壓抑了太久,對現實過於無力和沒有安全感的表現。是啊,花蕊經歷的苦難太淒苦,原本明媚開朗的性格生生被父親逼成了那閃躲和憂郁的樣子。

    花家和龐家原本應該是血脈相連的,為何一定要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心底深深的歎息和無奈,莫名的讓龐雅軒再也躺不住了。翻身而起,快步走到自己的書桌旁,拉開了抽屜,准確的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一張“水晶琴a音樂光碟”。

    這張光碟本是准備給龐同德作心理復健用的,可是此刻它有了其他的用途。那天在N市的地下室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偶然,雖然答案並不明確,雖然很多推斷還沒有得到證實,雖然能給龐同德最直接的刺激——花語此刻亦不在。可是要看到龐同德潛意識裡的那些東西,並不是就沒有方法。

    催眠!

    這是心理學研究到一定階段的必修課程,雖然自己接觸催眠的時間不長,可是短短6年的研究,讓龐雅軒對於催眠的運用亦不陌生。

    手指緊緊的攥著光碟,龐雅軒毅然開門而去。

    有些謎底雖然猙獰而丑陋,可是必須要弄清楚。他不能做簡風亦的扯線木偶,更不能被動的任父親邪惡利用。

    龐同德的臥房安排在離龐雅軒臥房同層不遠的地方。只是幾步路,龐雅軒已到了龐同德臥室門口。

    “你們先下去,有事我會叫你們。”龐雅軒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撤離這些“維京傭兵”,名義上從屬於自己的“維京傭兵”,另一層用意卻是簡風亦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眼線”。他懂,所以真正的秘密絕對不會給他們窺探的機會。

    “可是……”維京傭兵的猶豫還沒有出口,在看到龐雅軒眼底漸漸犀利的光芒時,終於還是畏縮了。那日在N市地下室,這樣的目光之後,發生的事不能不說是一種震懾。左右衡量了一下事態的輕重。兩個傭兵交換了一下目光。終於沉默退離。

    推門而入,輕易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畔的龐同德。神思並不清明的龐同德,此刻如一只啄木鳥一般,在睡眠和清醒之間游離著。霍然的一頭點重了,浮腫的眼眸睜開了一條線。看到站在自己面前長身而立的龐雅軒時,卻無法反應出適當的信息。雙眼茫然的定在龐雅軒的臉龐的幾秒後,又移開了,繼續那迷離朦朧的神思飄搖。

    龐同德的這個狀態對於龐雅軒來說卻是最好的。

    催眠必須在被施行的對象不排斥的狀態之下進行。而此刻龐同德的精神狀態正處於防守狀態最薄弱的時候。轉身把光碟放入屋內的設備碟機中,開啟“播放”鍵後,龐雅軒轉身抽走了龐同德床鋪上的枕巾,順手甩在了床側的壁燈上。這個屋子的監控鏡頭安裝在什麼位置,龐雅軒非常清楚。所以他不想讓簡風亦知道的事,簡風亦只怕要知道也不容易。

    水晶琴透明干淨的音樂在屋內緩緩響起,叮咚如泉水擊石的輕快帶著緩慢的重復節奏緩緩拉開了催眠的序幕。

    放倒了龐同德的身子,龐雅軒開始引導龐同德的情緒。大約半小時的狀態引導漸漸讓龐同德沉入壓抑在心底記憶那最深處的溝闕之中。

    龐雅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那麼的狼狽。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那個長得像表姐的大姐姐耿茉。她一直真心拿她當自己的親表姐啊。可是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中,她居然搶走了她的丈夫。

    柏塵!柏塵!柏塵!

    龐雅睫痛苦的用手捂住嘴,可是悲傷的哭音卻無法壓抑的自指縫裡一寸一寸洩漏。

    她愛著他的!

    從他在那火紅的木棉花道上幫他拾起文具的那一刻開始,從他開車把她送到“愛之心幼兒所”陪她一起和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一起玩鬧的時候開始。那抹俊朗的身影就投影在自己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相戀一年半,不算太長的時間。可是那風雨中不斷的接送,那為她一笑就跑遍整個城市,去找她喜愛的洋娃娃的寵溺,卻如一抹溫暖的陽光一寸寸推開了她緊闔的心扉。可是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自己深深愛上他後,他又殘忍的背叛和拋棄。

    柏塵!

    耿茉!

    眼前一晃閃過兩人的影子。

    她知道他們是相配的一對。她沒有耿姐姐舉手投足那溫柔嫵媚的風韻,更不能像耿姐姐那樣,只是一個凝眸就讓人心跳加快。她承認她沒有耿姐姐漂亮,她知道自己待人接物可能不如耿姐姐成熟。可是愛情只是這樣嗎?就因為更好的出現了,所以就可以被替代,可以優勝劣汰嗎?

    是這樣嗎?

    “雅睫,知道什麼是愛情嗎?愛情是一種信仰!它只在相見的第一眼就決定了未來的緣分。沒有外在的容貌,沒有物質上的考量,沒有時間的羈絆。它存在著,只因為和你契合的那個人存在著,所以愛情就存在著。”曾經柏塵教給她的愛情是那樣神聖的、纖塵不染的純潔著。可是為什麼到了這一刻,所有誓言變成了——雅睫,你是個好女孩!在沒有遇到耿茉以前,我真的以為自己是愛著你的。

    好女孩!?在沒有遇到耿茉之前?

    雅睫的哭泣終於再也不可壓抑,從奔進龐宅之後,悲痛徹底的崩潰在那涼涼的秋風之中。他不要她了,他不愛她了,所以她轉眼從妻子,變成了“好女孩”。

    多諷刺!多諷刺!

    “柏塵,你是騙子!你是個大騙子……”大聲的哭著沖進主屋的客廳,龐雅睫橫沖直撞的只想在這一刻沖回自己的房間,把那顆破碎的心偷偷的藏起。不止是心。連她整個人都應該藏起。腳下的步子凌亂而焦急,在沖上三樓的轉角時,卻聽到一聲女子的尖銳調笑。

    “放手啊……你壞死了……”龐雅睫激蕩在血液中的悲苦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聲音傳出的方向是父母的臥室,可是那聲音卻不是母親的。

    “你還想跑?往哪跑?今天你不好好滿足我,我就讓你下次在張導的戲裡*裸出鏡。你不給我看,我讓全天下的男人都看你的騷樣……壞丫頭,你居然敢穿著*褲來見我。”污穢的言語不堪入耳,可是這個聲音卻讓雅睫生生驚怔在當場——這聲音是父親的!

    這聲音居然是父親的!

    她知道他的父親是多麼糟糕的人,也知道一點他父親暗處那些荒唐和風流的過往。可是為什麼在這裡。大白天裡,居然在父親和母親的臥室裡。血液裡的某些東西生生的撕裂了一個裂口。大姐雅媛和姐夫簡風亦又鬧脾氣了,媽媽知道,今天一早就去姐姐家看姐姐了。並且交待會住一晚上。可是難道這就給了父親荒唐出軌的機會嗎?就給了父親背叛的條件嗎?

    憤怒在心底洶湧的絕望裡,點燃了一粟劇烈燃燒的火。沒有仔細思考此刻沖進父親臥室的後果,也不想去思考。毫不猶豫的,龐雅睫大力推開了龐同德臥室的房門。

    進門的一切讓雅睫幾乎不能置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一具雪白妖嬈的女體赤*的被父親壓制在父母臥室的床榻上。一地全是破碎的衣物。而父親一臉猙獰淫褻的正在那女人的身體中馳聘抽送。看到突然沖進臥室的龐雅睫,龐同德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神思片刻無法反應。呆怔僵持的下一秒鍾,龐雅睫卻已沖上前,大力的推開了龐同德。

    順手拾起地上的一件衣物,龐雅睫看也不看直接砸到床榻上那女人的臉上。

    “滾出去!”龐雅睫第一次如此厲聲呼喝。臉上的淚跡未干,新淚已添。這世間的男子都是如此薄情和不忠的嗎?只要一個轉身,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做著背叛的事。父親是這樣,柏塵亦是如此。

    愛情!

    愛情在這一刻蒼白的可笑!

    裸身女子難堪的接過龐雅睫迎面砸來的衣物,雙手顫抖的想去穿著,卻因為手實在抖的厲害半晌無法穿上。可是她穿不上,龐雅睫卻沒有耐心去等待。使出了最大的力氣去拉扯床榻上那顫抖的身體,龐雅睫只知道自己一秒也不要看到這個女人躺在自己父母的床上。

    半拖半拽的拖拉,不顧及自己手掌裡的疼痛,更不可能顧及那女人會不會在這樣的雜亂裡跌跌絆絆的撞上床頭櫃。隱約裡,那女人在半晌無法著衣的尷尬與肢體拖拽的疼痛中失聲痛哭起來。

    此時一旁的龐同德早已回過了神來。拉上了自己褲子上的拉鏈,欲望沒有得到發洩,讓他積壓在肚子裡的火沒地方發洩。身心都不爽到了極點。

    他知道今天家裡不會有人,紫槐一大早去看雅媛了,雅軒最近就基本不落家,而雅睫說了要很晚才回來。鬼知道雅睫怎麼才出去2個小時就摸回來了。還好死不死的撞破了他的好事。

    難堪!

    第一次龐同德感覺到極度的難堪。卻也暗暗切齒雅睫的不聰明。明知道這種時候,就不應該門都不敲的沖進來。搞得大家都難受,都尷尬。

    現在這狀況怎麼解決?

    有些惱羞成怒的一把拽住了龐雅睫還要去拖拽小薇的手臂,心裡亂如麻線:“雅睫,你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對吧!”抬起眼,龐雅睫一改往日的溫順,正正的對上了龐同德的。“你怎麼可以作出這樣的事。我知道你玩女人。可是你怎麼可以玩到家裡來。趁媽媽不在家,不但帶女人回家,還到媽媽的床上亂搞。你不覺得髒嗎?你不怕得病嗎?”龐雅睫厲聲指責,換來的卻只是龐同德冷漠而無所謂的撇嘴一笑:“這只是逢場作戲,你媽也知道的。”

    “知道?!”龐雅睫的聲音揚高了。

    “她一直知道我有其他女人。”既然捅破了最後一張窗戶紙,龐同德霍然發現也沒有什麼好繼續隱瞞的了。

    汪薇是拍三級片的三線角色,可是那身材、那皮膚卻相當的讓人銷魂。他早就有意思固定和她玩上一段時間了。這時候被雅睫撞破,直接拉到明處,以後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至於紫槐,她們兩個老早就是各顧各了,也沒必要大驚小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龐雅睫幾乎不敢相信從龐同德口中說出的話。男人一定要那麼惡劣嗎?背叛不算,還如此無恥。而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居然還是她的父親。

    心中的悲痛此刻全成了悲憤,轉眼看到一旁正好不容易穿戴了貼身衣物的那名女子,心中憤怒,再次甩脫龐同德沖了上去,一把就扯去了女子好不容易穿戴上的內衣:“還穿什麼衣服,你知道勾引我爸,你知道不要臉的爬上了我爸的床,還何必穿上衣服裝清高……”話音沒落,大力的龐雅睫的身子已被龐同德再次拉住。

    “雅睫,不要像個沒教養的潑婦。”

    “潑婦!”龐雅睫不可置信的瞠目。明明不對的人是父親,可是現在卻被父親說成是自己沒有教養。這是什麼世界?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對的?

    悲憤崩裂出大力的掙扎,再次使力,卻是拖拽著哭倒在地板上的女人往陽台的方向去:“是!媽媽知道你不忠,知道你玩女人。那麼你也不介意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此刻在自己的家裡做了什麼?這個女人自然也不介意讓大家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因為自己馬上要與柏塵結婚的原因,最近幾天龐宅外都守著一些雜志社、報社的八卦記者。既然父親可以說出那麼無恥的話,那麼大家都不用要臉了。干淨的、不干淨的徹底曝光好了。

    龐雅睫是悲痛到極致的憤怒,她的話卻無疑讓龐同德嚇了一跳。開什麼玩笑?“龐氏創業”馬上要上市,雖然他玩女人對圈子裡的人不是秘密,可是這些怎麼能曝光在公眾的面前。他不要臉可以,他一手創辦的“龐氏創業”還要臉。而且一旦這條花邊新聞面市,那些如蒼蠅一般的“娛樂狗腿”肯定會拋根挖底,那麼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就很可能全要曝光。這個代價太大!大到他自認沒有辦法去承擔後果。

    想都沒有想,龐同德已一把拽住了汪薇的手臂,“雅睫,你冷靜一點。不要發瘋。你馬上要和柏塵結婚了。家裡的丑聞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給我留臉,你也要給柏塵留臉是不是?”說著,使力去掰雅睫緊緊抓握著汪薇另一只手的手指。居然用了相當的力度都沒有掰開。一向軟弱溫順的雅睫居然在這一刻,用了那麼大的力度。

    柏塵!

    婚禮!

    龐同德一句無心的勸慰卻化成了萬千的細針根根扎進了龐雅睫的心裡。

    哪裡還有婚禮?

    柏塵和父親不都一樣成了愛情的背叛者!

    愛情是信仰!

    苦澀在心底翻湧!龐雅睫新淚翻湧,手上更使了幾分力,到這一刻,已不知道是因為憤怒父親的出軌,還是柏塵的不忠。

    匍匐在地板上哭泣的女子一聽要拉她去陽台,嚇了一大跳,直覺開始了大力的掙扎:“放手,我不去!”她只是不知名的三線演員,只是無意中搭上了龐同德這條線,又知道龐同德認識好幾個知名的導演,所以才*誘了他,希望能借由龐家的勢力有上位的機會。可是她做的這一切都是想出名、想紅而已。她可不要用這樣的丑聞出名。“紅”了一時,只怕不但日後被人在背後唾棄不說,在這一行也不用繼續混了。

    演藝圈如橘子,不管內裡如何的骯髒破敗,面上卻一定要鮮艷靚麗。否則公眾一旦排斥,那你的星光大道也走到了盡頭。

    手上使了大力,龐同德亦在一旁加力拉扯。一時之間居然變成了兩人在陽台口拖拽一人的局面。

    汪薇在來之前全身都抹了精油,本來是為了和龐同德歡好的時候,增添情趣,此刻大力的拖拽之中,汗液更增加了肌膚的滑膩觸感。

    “婚禮!沒有婚禮了!”雅睫一邊拉扯,一邊哭泣。心裡痛,手上更用了全力。龐同德乍一聽雅睫與柏塵的婚禮有變,手掌一僵。本能的手掌就松了開去。

    本已滑膩的連接,在巨大的慣性下生生斷開。

    汪薇只覺手臂上刻骨一痛,眼睜睜就看著龐雅睫小小的身子已失控的沖出了陽台,整個翻跌出去。尖銳的驚呼伴隨著“乒”的一聲沉重悶響後,徹底湮滅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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