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亂 破局 第十三章  襲人
    “你愛我?”龐雅軒斜睨著狂笑出聲,“花蕊,你是這樣愛我的?你到現在還要在我面前演戲嗎?愛!?這世界上誰都可以說這個字,只有你不配。”

    明明窗外霞光璀璨,龐雅軒此時的眼底卻如暗夜一般黑。低俯的身子又靠近了花蕊一分,伸手支起花蕊纖細白皙的下顎,龐雅軒湊近眉眼與花蕊那呆怔的眼瞳對視:“花蕊,你知道嗎?當你說那三個字的時候,你臉上的表情有多虔誠;花蕊,我該隨身帶面鏡子,你不知道你演戲時的專注,連奧斯卡的影後都要自歎弗如。我愛你?!”龐雅軒仰頭大笑,眼底全是輕蔑。卻在笑聲落下時,狠狠的一個巴掌甩過花蕊的臉頰。立時花蕊白皙的臉龐留下紅腫,唇角迸裂出血色:“花蕊,你沒有權利說這三個字。從這一刻起,我只要聽到你對我說一次這三個字,我就從花語身上,切三塊肉下來。你可以衡量花語身上有多少肉,再來計算對我說幾遍那三個字。”

    陰邪的魅惑語氣裡有太多凶殘狠厲,緊蹙的眉頭下,卻不止糾結了憤怒。

    冰冷的對峙在淚色中蔓延,沉默中,主廳的門扉霍然被敲響。不待龐雅軒回應,門扉卻被強制撞開。

    龐雅軒冷眼回頭,沖進門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花蕊側頭,隱約記得這男子是剛才扛著花語去了後院的那個人。

    “什麼事?”龐雅軒對於這不禮貌的闖入相當不悅,問詢雖然不是用吼的,那冰冷的聲線卻仿若凝結了萬年寒霜般冷冽。

    “龐哥,龐姐去了後院……”

    華盛頓郊區“克拉克”府邸:

    夜色涼如水,兩步之外的大廳裡,是華服美食,燈彩霓裳的歌舞世界,兩步之內卻被一扇琉璃玻窗切割出一片靜謐的天地。特制的消音玻璃隔離了室內的一片喧鬧。也給了耿於懷相對的安靜。今天是耿於懷到華盛頓的第一天,克拉克家族在自己的別墅裡,舉辦了隆重的歡迎舞會。不但華盛頓知名的上層名流被邀請參加,連大部分克拉克家族的外線聯姻家族亦在邀請之列。

    這是單純的“接風宴”嗎?

    耿於懷更願意相信,這是尼卡德·克拉克急於安置自己身份的宣告會。

    可是誰規定戲碼的演繹一定要按照尼卡德的劇本去全程演繹,雖然自己點頭應下了與辛蒂結婚,讓“東靖盟”和克拉克家族聯姻。可是並不代表,他要畢恭畢敬的去扮演一個克拉克家族“准女婿”的角色,討好打點那些討厭的政客。所以對不起,你辦你的舞會,我來只是應酬“東靖盟”的身份。更何況訂婚並不一定意味著結婚。就如結婚不能保證夫妻今後的相處就一定是幸福而甜蜜的。

    手裡的酒杯已空了多時,耿於懷心底的焦慮卻沒有減少一分。暗如星子的眼眸投在一片清冷的夜空中,更顯深邃。

    立在耿於懷身後的刑離在靜默的等待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按捺不住,提步上前,去接耿於懷手中的酒杯。

    “主上……”

    “刑離,對不起!”耿於懷霍然開口,說出的言語卻讓刑離去接住酒杯的手指僵了一僵。

    “……主上,青龍傳來的消息,追蹤芯片只開啟了一個a波段的,那說明花蕊小姐的那一枚還沒有啟用,一切還有機會。”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下心底的不安,刑離續道:“而且小舞是唯一在那時候,有條件切入計劃的人。以小舞的應變能力,我相信她能應付。”

    能嗎?

    耿於懷安靜的任刑離取走手中的酒杯,心底那沉重的暗色愈發的深重。

    這是一個誰也不知道結果的戰局,可是用盡一切辦法,他只想保全花語的安全。

    在回到拉斯維加斯的那一天,意外的,耿於懷接到了花蕊的電話。通話的時間不長,短短的5分鍾通話,花蕊卻提出了一個讓他震驚的計劃。

    “你想姐姐安全嗎?”花蕊電話裡的第一句話,就讓耿於懷微微的忡怔了一下。這樣的語氣和詢問,讓人有些不太確定花蕊的言下之意。

    “我想姐夫這一生唯一想保護的人,應該除了姐姐沒有第二個人了吧。”花蕊語氣平緩,完全讓耿於懷不知道怎麼去接下後面的話。

    “我有一個計劃,你配合著我走。那麼姐姐就會安全,而你和姐姐的寶寶也能夠安全。”

    計劃!

    誰能想到一向安靜的、脆弱的、一直需要人保護的花蕊會在最危急的關口,想到了最妥善卻也最危險的辦法。

    ——“襲人”!

    聰慧的花蕊跟在自己身邊兩年,居然也懂得了“襲人”的妙用。

    “花蕊,你相信了龐雅軒並沒有死的事實?”電話那頭的沉默應該已是給耿於懷最好的答案。“可是你這樣做,花語一定不會答應。”耿於懷皺眉,他太了解花語,為了她的這兩個妹妹,她連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更何況是讓她親眼看著花蕊只身犯險,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花語當年不惜犧牲自己嫁給簡風亦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在新娘備妝室裡,花語毅然的喝下“獵魂引”,說出“引蛇出洞”的一系列計劃時,耿於懷就明白,花語不止是對花蕊的信任,更多的是要陪著這個妹妹走過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花蕊當時對於龐雅軒的生死,態度是半信半疑的。可是花語卻無條件的相信,並且第一時間考慮了花蕊的處境。

    花蕊有‘強迫心理症’,如果計劃順利的引出了未死的龐雅軒,對於他和花語是可以洗清謀殺了龐雅軒的冤屈,可是對於花蕊來說,那是生不如死的凌遲。為了一段陰謀下的愛情,花蕊親手下了劇毒,去毒殺最疼愛她的姐姐。真正的面對事實,花蕊的情緒絕對要崩潰。所以聰慧的花語明明聽懂了自己提議啟用“襲人”的暗示,偏偏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她要陪著花蕊去見證事實。並且用眼神哀求自己去成全。

    可是耿於懷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刻,啟用“襲人”的提議居然會由花蕊自己提出來。

    “所以……姐夫你要答應我瞞著姐姐去進行這個事。”

    “瞞?”耿於懷一霎還是有了猶豫,先不論怎樣在花語不知情的情況下,偷龍轉鳳的讓“襲人”切入計劃,一想到事後,花語的反應,也讓耿於懷頭疼。放花蕊獨自去面對龐雅軒,那和送她去死沒有區別。

    “你必須要瞞著姐姐。”電話那頭,花蕊在聽出耿於懷語氣裡的猶豫時,固執的堅持。“姐夫,有些事,你一定要自私。你讓姐姐跟住計劃,一旦出了什麼意外,那麼你要失去的不止是姐姐,還有姐姐肚子裡的寶寶。”

    肚子裡的寶寶!

    一根尖銳的刺霍然扎進了耿於懷的胸口。花語居然騙了他,在新娘備妝室裡,她居然懷著他們的孩子,去喝下那“獵魂引”,用兩條生命去賭花蕊那不確定的信任。他不能原諒她,可是卻又在暗處深深心疼她對家人的照顧。可是如果按照花蕊說的欺瞞掉包……

    “花蕊,我會在這邊找適合的‘襲人’配合行動。可是不是掉包花語,是你和花語一起都從計劃裡調出來。”如果花蕊已經相信了龐雅軒沒有死的事實,那麼一切其實很好辦,所有的計劃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只是主角易人,所有的危險讓“襲人”去承接。一旦引出龐雅軒和龐家那些余孽,那麼問題照樣能安全解決。

    “不!”

    “不?”耿於懷沒有想到花蕊居然給了否定的答案。

    “我要去見他。”耿於懷一震,他知道花蕊愛楚辭。可是楚辭是一個虛幻啊。那是龐雅軒一場愛情的游戲,那是欺騙,是利用。花蕊既然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說辭,怎麼還那麼執著。

    “姐夫,我愛他……不管他是楚辭也好,是龐雅軒也好。我都愛他。我要去找他。我知道他在等我。”

    “花蕊,不要犯傻!”

    花蕊在電話那頭輕輕的笑了:“姐夫,愛情裡,沒有聰明人,大家其實都是傻瓜。”

    “花蕊,你要清醒一點,龐雅軒不是楚辭,他所有的計劃都是……”

    “我知道!”花蕊輕喃:“可是姐夫,計劃是計劃,愛情是愛情。我知道我和楚辭之間的感情不是利用和陰謀那麼簡單。我能感覺出來,楚辭是愛我的。”

    耿於懷訝然。

    “姐夫,讓我去找他,我會把他找回來的,把屬於我的那個楚辭找回來。不過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沉默了片刻,耿於懷依舊無法接口,他知道花蕊要說什麼。可是他無法應下。一旦應下,就等於是自己把花蕊推進了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找回楚辭的話,你不要傷害他,也不要再傷害龐家的每一個人。這段恩怨不是一定要用血去償還的。”

    “花蕊……”

    “答應嗎?”花蕊固執的追問:“你欠我一個願望的。”

    “花蕊……”

    “現在不止是一個願望了,還有一個人情。”她替他保全了花語和那個未出世的寶寶,那麼她也要他替他保全她愛的人。

    “花蕊……”

    “我很小氣的,我給出的恩都要別人償我情。”

    “如果你能毫發無損的回來,我就答應你。”

    “姐夫……”花蕊幽幽的笑了:“不可以講條件,我是生是死,你都要答應我放楚辭和他的家人一條生路。”

    生路!

    耿於懷望著轉身去換酒的刑離,心頭卻隱隱糾結。

    最後的生路是在拉斯維加斯“茉莉館”利用辛蒂,氣暈了花語,然後讓童擎在外間成功掉包花語,把這幾年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襲人”幽夜舞換進了計劃,跟著花蕊一起離開了“茉莉館”,離開拉斯維加斯去了N市。

    可是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幽夜舞也有了刑離的孩子,更沒有去注意,從什麼時候開始,刑離和幽夜舞走在了一起。直到在來華盛頓的飛機上,他看到刑離指間戴著的那枚白金戒指,才霍然反應過來,自己錯漏了什麼。

    花蕊的追蹤器,他是放在花蕊玉蘭花胸針的花葉下,可是幽夜舞的追蹤器,他用了況烈提供的耳釘。那是一對表面鑲嵌了黑曜石的星型耳釘。當時換取耳釘時,他在場,幽夜舞的耳上,就帶著一枚單邊耳環。那耳環不是時下流行的獨鑽,是一枚戒指大小的園環形耳環。而那枚耳環,款式、大小與刑離指間的那枚戒指完全一致。

    有了猜測,所以有了對刑離的逼問。刑離沒有欺騙的習慣,在一再的追問下,不但問出了這兩年幽夜舞和他的交往,更問出了幽夜舞在4個月以前就嫁給了刑離的事實。

    “你居然沒有告訴我!”耿於懷不可置信的瞪著刑離。他最信任的人,居然連結婚那麼大的事,都沒有告訴他一個字。

    “當時,正在查‘爆炸案’的事。時機不對!”這是刑離給他的答案。

    “那麼我讓幽夜舞去置換花語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除了小舞,我們身邊誰能‘襲人’花語?”

    “胡扯!”耿於懷暴怒:“我讓幽夜舞這兩年暗處培養的‘襲人’是用泥捏的嗎?”

    “可是她們誰正巧有身孕!”從沒對耿於懷大小聲過的刑離霍然間情緒也有了裂紋:“沒有!‘襲人’再怎麼厲害,都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懷孕。而龐家那麼精細的布置和籌劃,夫人有了身孕的事,那邊很可能也是知道的。一旦獵捕過程中,發現抓到的人沒有身孕,那麼我們所有的計劃就全體泡湯。不但襲人要死,三小姐也一定會有危險。”吸氣!努力的平復情緒後,刑離低沉的歎息聲裡,全是無奈和壓抑:“我和小舞商量過的,小舞是‘襲人’花語最適合的人選。從夫人懷孕的時間推算,應該是在希臘的那次旅行期間。而那次旅行我和小舞正好也去了,也是在希臘舉行的婚禮,所以小舞和夫人有身孕的時間應該相當的接近。而且小舞以前就扮過夫人,有了這兩年和夫人的相處,很多細節她都清楚。小舞的易容技藝也相當成熟。所以她去,勝算是最大的。”

    “出了意外怎麼辦?”耿於懷厲聲詢問,很多人的生死他都不在乎,因為他們不是他重視和關注的人。

    可是刑離不同,他不止是他的左右手,不止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是除了“東靖六子”,自己唯一當兄弟相待的人。幽夜舞也許一直不是他去關注的對象,當時趕她走到最後因為刑離求情讓她待在“朱雀堂”為自己培養“襲人”,幽夜舞在自己眼裡一直和普通的堂內人沒有區別。可是她嫁給刑離就不同了。

    刑離的家人,和自己的家人並沒有區別。更何況幽夜舞還有了刑離的骨肉。對於刑離來說,幽夜舞的份量,不會比花語在自己心裡的份量輕。

    可是追究和懊惱有什麼用?

    幽夜舞已經切入了計劃,根本沒有追回的余地。而且最最糟糕的情況,幽夜舞開啟了追蹤芯片,卻只聯系了20分鍾就斷了線。

    和刑離說的話一樣,幽夜舞的芯片斷了聯系沒有什麼關系,因為他們當時計劃的時候,就買了雙保險,花蕊身上還有一個更好的聯絡設備。而且花蕊身上的追蹤芯片相對與幽夜舞身上的,要安全太多。獵捕中,以龐雅軒謹慎的性格,在抓到花語的時候,一定會進行最徹底的搜查。第一時間排除花語身上所有的設備,這也是為什麼當時幽夜舞身上,他沒有用胸針,而用了女子比較貼身的耳釘來掩飾追蹤芯片。不過顯然,那個耳釘還是在第一時間被識破了。而花蕊身上的芯片不同,因為花蕊一開始就配合著演了一出斥離的戲碼,所以龐雅軒不會懷疑花蕊反身追蹤的可能,當然也不會去搜查花蕊的身體。

    可是花蕊身上的追蹤芯片……

    耿於懷看著刑離端著兩杯酒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心底泛開的是一抹湛然的歉疚。

    刑離不明白,花蕊根本不是想在引出龐雅軒以後回到自己的身邊,而是想借著這個計劃去尋找她的楚辭。

    所以花蕊會按下那枚芯片嗎?

    耿於懷暗暗搖頭,猜測裡最好的打算,是花蕊的真情能夠感動那個心思縝密而冷酷的男人,然後帶著他遠走天涯再不回來。最壞的打算……

    耿於懷悲戚的別眼望著那漆黑灰蒙的天幕,再也沒有力氣想下去。

    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不能有!

    不應該有!

    很多事面前,人實在顯得太渺小……人的一生也實在是短暫。可是上天垂憐……讓一直在黑暗中掙扎的花蕊能夠幸福吧……

    如果……

    如果人的一生中,幸福快樂和悲傷絕望占的時間相等,那麼花蕊前半生的磨折艱難,是應該換取同等的幸福的。

    可是蒼天……

    耿於懷望著頭頂那暗沉的夜幕,心底隱約間絕望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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