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涼涼挑眉,垂目!眼睛在耿於懷遞來的紙張上淡然瞟過。臉色未變,眼色依然。
“花蕊!”時間壓在血脈裡,形成可怕的重壓。耿於懷雖然知道了龐雅軒想要的結果,時間卻並沒有給他選擇和防御的機會。
花蕊會做什麼?
龐雅軒會怎樣走下第二步棋?
太多的未知不可預料。耿於懷卻明白這些所有的開始一定是從花蕊這個缺口蔓延而出的。所以沒有迂回的余地,盡量拉回花蕊的信任已成為這出局中局的關鍵。
“你看到的那場‘爆炸’不是我引爆的,我原本是想靠自己安插的這個‘襲人’跟蹤到龐家余孽的所在地後一舉殲滅的。沒想到反而被人利用了,讓你誤會是我殺了龐雅軒。我沒有和你解釋,因為一切發展的太快。在沒有確實的證據,沒有摸清對方的意圖前,我沒法解釋。龐雅軒沒有死,我只是把他拘禁了而已。不!這說法也不正確。”耿於懷搖頭,否定自己的說詞:“我抓到的,原本也只是龐家安排的一個‘襲人’。”
“你說謊!”花蕊在聽到“襲人”兩個字時,清淡的眼眸終於閃過一絲激烈的情緒。楚辭的記憶從心底的疼痛和陰暗裡剝離而出。她不知道耿於懷此刻來和自己解釋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不過他的話,她一個字也不要信。楚辭是在自己的懷裡斷氣的,她甚至還記得楚辭在逝去最後一刻在自己耳裡、心底烙下的那疼痛的三個字——活下去!
那可能是一個“襲人”的遺言嗎?一個“襲人”會用那麼悲哀的眼神給自己最後活下去的勇氣和借口嗎?
說謊!說謊!
耿於懷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謊言!
什麼“襲人”,什麼誘餌?什麼換來換去,他不覺得自己給出的解釋都相當混亂嗎?
“我沒有欺騙!”耿於懷雙眸緊緊的盯著花蕊,無比堅定的、嚴肅的。
“好!沒有欺騙!“花蕊上前一步,逼近耿於懷,小小的脊背挺得筆直:“那你現在又用什麼證明你給我看的資料是真實的?你的手段我不是第一次見識。‘襲人’?耿於懷,你覺得你這個謊話編的高明嗎?一張復印的報告就要我相信你那荒誕離奇的解釋?是!楚辭因為那場車禍,切除了膽囊,你給我看的報告上是寫著內髒完全。可是這個能證明什麼?證明這個報告是你說的所謂那個‘襲人’的?能夠證明楚辭沒有死?”
耿於懷心底一突,強烈的不安已得到證實,幾乎的本能的,耿於懷把花語拉到了身後。花蕊的語氣裡有危險的篤定,那眼神裡的尖銳帶著鋒利。她和自己說話是少有的強硬,那種篤定和對自己連名帶姓的呼喚只告訴耿於懷一件事。花蕊一定已經動手了,一定已經有了行動。可是她的計劃是什麼,他卻完全不知道。
是針對自己的嗎?
只怕……
耿於懷的手心裡已全是冷汗,如果是自己,他可以任由花蕊去誤會,甚至是傷害。可是如果花蕊下手的目標是花語呢?
不能想不可想!
此刻來新娘備妝室,本就是自己的一個賭。收到消息的時間太晚了,他沒有時間去搜集證據和花蕊解釋,唯一的賭注就是花蕊對花家,對花語,對自己的那一點點潛在的信任。可是顯然,自己失敗了。花蕊的質問犀利,那眼底的仇恨甚至已不再壓抑,完全毫無顧忌的裸露在外。
怎麼辦?
耿於懷有一霎的沖動,想拉著花語退出房間。花語現在沒事。那麼不管是花蕊的計劃,還是龐雅軒的計劃雖然在安排著,卻一定還沒能正式切入。就算切入,最少花語還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那麼在得不到花蕊的信任和配合的時候,自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帶花語走。現在就走!改變眾所周知的計劃,也是此刻唯一可以打亂對手腳步的法子。
可是就在耿於懷正准備收緊手掌,帶花語離開的一霎,一直沉默的立在耿於懷身後的花語卻霍然掙脫了耿於懷的掌握。
“花語!”耿於懷一驚,反手去抓。卻被花語身子一滑,輕巧的側滑開去。
“等等!”花語冷靜的用眼神制止耿於懷上前。雙眸裡水色流轉,千言萬語都在一霎有了最後的共識和交待。耿於懷咬牙,生生頓下追逐的腳步。
花語轉身,面向花蕊。
窗外一片明媚燦爛的陽光,柔暖的微風蕩過枝椏,秋色染黃的落葉帶著淺淺的低吟輕盈的舞著飛旋的腳步,從窗扉溜入。
“花蕊!”花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柔聲開口,手指在同一時間輕輕的壓撫在花蕊支在梳妝台上的那一雙寒涼冰冷的手背上。
“我了解!”
花蕊瞪目,眼底瞬間劃過厭惡。
她討厭花語的自以為是,更討厭她到此刻還裝模作樣的偽裝著關懷和了解。她了解什麼?她又真正幫助過自己什麼?不過是虛偽和欺騙而已。她明明知道耿於懷和“尼爾研究所”買了“獵魂引”毒殺楚辭,卻默不作聲的看完全場戲碼。更虛偽的把楚辭死後的骨灰運回N市,設墓立碑賣自己一個便宜的人情。
她該感謝嗎?
花語她到底明白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一個人,是一份真實的愛,不是一個可憐的、可悲的祭奠。
“現在懷再說什麼,你一定都不相信。”花語的手掌緊緊的抓握住花蕊的手指續道。花蕊眼底的陰暗和排斥她看到了,可是就是因為看到了,她更堅定的去抓握花蕊:“你現在是認定了懷對楚辭下了殺手是不是?”
花蕊挑眉,花語的詢問沒有任何意義。
“花蕊……”花語歎息。“我不解釋,我也不為懷去解釋什麼。可是花蕊,有時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實。我在今天之前,並不知道關於楚辭是‘襲人’的事,因為懷不但沒有和你解釋,連對我他也有了隱瞞。走到這一步,才突兀的提出‘襲人論’是無法短時間讓人信服。可是花蕊,排除這段時間你所經歷的那些,看到的、聽到的那些,只對人,你認為懷和我會去傷害你嗎?”
花蕊眼底一閃而逝的全是鄙夷,排除?花語用了一個多麼好笑的用詞。
把已經發生的事實當垃圾排除掉?已經造成的傷害就可以回到最初嗎?
花語一直是3姐妹裡最聰明的,可是她是不是聰明到把別人都當做傻子了。
“花蕊,想一想懷以前待你的好……”花蕊冷笑,那些溫暖的記憶並不是治療傷害的良藥。要用一分愛償一分罪嗎?人情的交易是這樣做的嗎?那她寧可耿於懷從沒照顧過自己。
“花蕊……”花語還要再說什麼,已被花蕊冷聲截斷:“姐姐,你行禮的時間快到了。這些事可以以後慢慢談。此刻計較這個,實在不是時候。”
花語眉心微微一皺。的確現在談這個不是最佳的時間。距離行禮半小時不到。她當然知道,可是懷應該也知道。為什麼懷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和花蕊談呢?而且在一進屋的時候,懷就支走了花聆。並且謹慎的檢查了新娘備妝室的每一個角落。起初的茫然在懷焦慮的解釋裡,有了初步的推測。懷具體的打算她不知道,有一點卻很確定。
懷對花蕊解釋了那麼多,不是想讓花蕊不恨自己,更不是想讓花蕊原諒自己的隱瞞。懷的急迫和解釋是想讓花蕊相信楚辭並沒有死的事實。這才是懷最終的目的。當然花蕊對懷已經有了偏見,不要說懷此刻拿出的證據太薄弱,就算是鐵證如山在這個節骨眼上,只怕花蕊也未必相信。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花語掌心裡還有耿於懷浸透的冷汗濕濡,一霎腦海裡閃過的是耿於懷剛才拉扯自己時,那個轉動手腕的意識。他想帶自己走?在馬上要舉行婚禮的時候?為什麼?
眼眸下意識的望向耿於懷,那雙一貫清淡、從容、淡定無波的眼瞳,此刻居然包藏著三分恐懼七分忐忑。
楚辭!
懷要讓花蕊相信楚辭沒死,在花蕊不信任的情況下,第一反應居然是連婚禮都想放棄的帶自己出走。
為什麼?
難道……
花語心下重重的一震,懷覺得花蕊會傷害自己嗎?懷覺得花蕊會因為楚辭的原因在婚禮中傷害自己?
會嗎?
花蕊是自己最心疼的親妹妹啊!花蕊怎麼可能!
轉頭,花語有些僵硬的再次對上冷眼凝睇站在自己身旁的花蕊,那張圓圓的小臉上,此刻的淡漠清冷讓人心驚,眼底的幽暗更讓人莫名的心寒。花蕊從今天早上到耿於懷進入新娘備妝室之前,就算不如花聆興奮,也沒有如現在這般清冷寒涼的。
花蕊!花蕊!
本能的花語細細開始回想花蕊這幾天在自己身邊的一切舉動。
最近一星期,因為籌備自己的婚禮。整個花宅可以說是忙得人仰馬翻的。花聆在幫自己跑婚禮對外的事宜,而花蕊可以說完全擔起了所有在家照顧自己起居的擔子。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但每天一早就來房間陪自己,幫自己買了一系列孕前輔導的書籍,還專門和王媽學習了熬燕窩粥的方法,每天2次親自給自己熬粥喝。就是剛才還……
粥!
花語一震,眼睛下意識的瞟向花蕊手邊,梳妝台上那個白色的瓷碗,本能的手指在自己的小腹上收緊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