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的吹過樹梢,太陽斜斜的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斑駁的射在街道上。路邊的二喬玉蘭,又到了開花的季節,隔夜的露珠藏在花心裡,順著風勢輕輕的搖晃著。秋風沒有了仲夏的燥熱氣焰,帶著微寒的涼爽,透過窗欞輕輕拂過龐雅軒的額角。
窗扉是半開的,窗簾半掩著。可是透過那兩指寬的縫隙,龐雅軒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面“梵蒂岡”那個熟悉的窗戶位置。那裡太熟悉,有他太多的沉淪,也有太多的誘惑和背叛。再次面對那個角度,龐雅軒的手指不經意的又去摸褲袋裡那個冥藍色的、曾經屬於花蕊的“諾基亞”。
腦海裡一霎閃過的明媚的、依戀的笑臉,霎那裂成碎片。
心軟!
多可怕的毒藥!
愛情!
多致命的誘惑!
他差一點就讓這兩只手鉗住了自己的咽喉,生生窒息他的生命!不過還好!老天有眼,在最最要命的時刻,讓他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花蕊!
龐雅軒嘴角那冷笑的弧度裡帶著狠絕的嘲諷,懦弱也可以衍生出絕對的勇氣嗎?你想看看誰在這場愛情的游戲裡最後是誰為誰瘋狂嗎?
會的!你會如願的!
讓我們彼此都來看一看,誰在這場愛情的游戲裡會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緊閉的門扉在這一刻敲響,連續的、震動不大的敲擊頻率讓龐雅軒不用出聲問詢也知道是誰在門外。
“進來吧,姐。”
門扉推開,龐雅媛手裡拿著一疊資料安靜的步進。在看到龐雅軒頭也不回的又站在窗邊發呆,不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個研究心理學的弟弟,可以通過人身上最小的細節來推斷最復雜的心理狀況,可以通過最平常的習慣和言辭,來推斷人的性格和想法。可是卻不能讓自己從迷戀的魔障中脫身而出。
他不止一次矢口否認愛上了花蕊的事實,可是自從來到拉斯維加斯,他選擇落腳的地方卻是離花蕊曾經住的地方最近的位置。並且大半的時間都在遙望發呆中度過。
不愛嗎?
如果不愛,為什麼每頓飯,都要叫“味蕾”的“檸檬涼雞”;為什麼無時無刻都帶著那個從花蕊那兒撿來的手機。
不愛嗎?
龐雅媛蹙眉,下意識的甩掉那些“為什麼”,那些不能也不該有的推斷。
是不愛!
雅軒誰都可以愛,卻真正是不能愛上花蕊的。
“有什麼事嗎?”龐雅軒冷然轉頭,走到客廳中央的沙發緩緩坐下。
收斂心神,龐雅媛也走了過去,安坐後把手中的資料遞到龐雅軒面前:“剛接到花語她們一行人的最新資料,和你推斷的一樣,花語帶著花蕊乘坐今天早上4點的飛機來拉斯維加斯了。”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龐雅媛略估計了一下時間:“N市到拉斯維加斯,如果飛機不誤點應該有6個小時的行程。下了飛機,一般有半小時到40分鍾辦理取運行李手續的時間。那就是再過2個小時,花語她們就應該出機場了。我們要動手嗎?”
“動手?”龐雅軒微笑,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過手掌裡那冥藍色的“諾基亞”流線型的機身:“等等吧,不是時候。”
龐雅媛蹙眉:“風亦說這事不能再拖了,要盡快處理干淨。”
龐雅軒眉眼不抬,凝聲輕笑:“姐姐,簡風亦和你復婚了嗎?”
龐雅媛一愣:“這是在說什麼,我在說獵捕花語的正事,怎麼又扯到我和風亦身上去了。”
“姐,如果你和簡風亦還沒有復婚,我現在就把花語帶回‘神祗’,你不怕簡風亦背著你偷食?嗯……以簡風亦的性格,只怕不會‘偷’,你和他別說沒有身份上的羈絆,就算是有,以他的為人,只要他想要,只怕也不會顧及你,你不怕?”
“雅軒!”龐雅媛一愣,完全沒想到這個弟弟會在這會兒說出這樣一番話。忡怔半晌,龐雅媛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會的……”
龐雅軒嘴角一抹淺淺的弧度勾起,並不回話。
“風亦幾乎死在那個女人手裡,如果不是易先生救了他。他哪裡還有命在,他恨花語還來不及,怎麼會還去招惹她。他和我承諾過,他抓花語只是為了報仇。”
“呵……是嗎?”龐雅軒並不反駁。簡風亦的為人他太清楚。諾言對他而言和放屁有多大區別。當然他最後的目的也不見得就是為了得到那個叫花語的女人,不過順便能做的事,能達到的目的,他也不會徒勞放過機會。而自己也無暇去理會他與“神祗”易默之間的協定,與尼卡德·克拉克之間的交易。簡風亦對權勢的野心太明顯,而自己只不過也是隨便利用他的野心和關系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簡風亦!
龐雅軒冷笑,和他最安全的關系,只能是相互利用而已。只有他這個傻到家的姐姐,才會在那樣的男人身上去追尋愛情。
修長的手指戲謔的旋轉著手掌中的“諾基亞”,龐雅軒覺得自己的提醒已經夠明顯。身子緩緩靠進身後柔軟的沙發,把話題引回正軌:“姐姐,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還要再等等看。”
“再等?花語明顯是追著耿於懷來拉斯維加斯的。”
“我知道。”
“如果她們兩個碰頭了,合好了,那我們以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費?”
龐雅軒眼低的笑意更加深邃:“姐,你小看了花蕊。也忘記了我們並不是螳螂,而是黃雀。現在螳螂的蟬還未捕下,所以也並不是我們出手的時候。”
“你想看戲?”龐雅媛半帶疑惑的猜測著。從小這個弟弟的心思就是極縝密的,這個局就是他一手布置的。可是她不懂,憑什麼,雅軒對花蕊的能力那麼有信心。雖然計劃全部都在按部就班,可是花語最終並沒有死不是嗎?他們給花蕊安排的藥,顯然並沒有毒死花語,為什麼他和風亦的表情卻並沒有太多的意外。
“辛苦了那麼久,不能連這點享受都不給我是不是?”龐雅軒嘴角噙著笑意續道:“花聆為什麼沒有跟著花語她們過來?”
“那邊的人放消息回來,從昨天下午開始‘花氏’的股票就開始大跌,好像有人趁火打劫,想入主‘花氏’的董事會。”
龐雅軒挑眉:“‘東靖盟’有反應嗎?”
“沒有!屬於‘東靖盟’管制的4個基金沒有動靜,和‘東靖盟’有關聯的企業也沒有插手。”
“那麼狠心?”龐雅軒仿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笑了起來。那麼柔弱的花蕊到底是給耿於懷下了什麼條件,居然逼著耿於懷連照顧“花氏”都做不到。
“還有……”龐雅媛把手中的資料翻過幾頁,推到龐雅軒面前:“今天早上監視耿於懷的人發消息過來。‘極君酒業’已經在找合適的買家,接收他們手中‘花氏’百分之十的股票。要價不高。只有一個條件,要一次成交,不分割發售。”
“所以花聆現在是火燒眉毛,自顧不暇脫不開身了?”
“只怕不止花聆,連‘花氏’也岌岌可危。”龐雅媛笑得嘲諷,“龐氏”當年的破敗,終是要花家用同樣的血色來償還。
“繼續派人盯著N市那邊花聆和‘花氏’,特別是‘東靖盟’此時的反應。每2個小時報備一次情況。至於花語和花蕊……”龐雅軒眉眼一暗:“讓人暫時小心跟著,到動手的時候,我會吩咐。”
“好!”龐雅媛笑應著,起身離去。
龐雅軒怔怔的瞪著手掌裡那小巧的“諾基亞”,微微有些走神。
耿於懷你在玩什麼把戲?
花蕊逼走耿於懷是在他的算計之內,從他安排“刀疤”放“獵魂引”到花語的臥室,到安排曹解和老白借故透露鳩尾的事給花蕊知道。花蕊心裡的每一寸懷疑和腐蝕都在他的掌控之內。他不止要讓花蕊誤會,是耿於懷買了“獵魂引”去毒死“楚辭”,更要讓花蕊徹底了解耿於懷狠絕的一面,讓花蕊自內心排斥耿於懷在花家的存在。進而達到分離耿於懷出局的目的。
耿於懷按他的算計,的確被花蕊“逼”走了。可是耿於懷有一點卻做得突兀。他為什麼要賣“花氏”的股票?真如火燒“茉莉館”一樣,只是要表明脫離花語的決心嗎?這個說法太牽強。耿於懷的走是被“逼”的,他不是真的想和“花家”劃清界限。可是在“花氏”被趁火打劫的時候,他居然做了一件算得上是“落井下石”的事,為什麼?
手指一下一下輕輕的在冥藍色的“諾基亞”上敲打著,指端是柔軟的,手機的彩鋼外殼卻帶著一些硬度。硬碰硬是火花四射,硬碰軟是吃力消融。如果耿於懷的做法換一個角度看,是以退為進的話,那麼是不是代表暗地裡,耿於懷還在不死心的籌謀和算計。
一次售出?不分割發售?
龐雅軒霍然輕聲笑出了聲,他喜歡有抵抗的反撲,更喜歡有進退的對手,耿於懷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對手。他察覺到問題的關鍵了。所以走了一步半試探,半誘惑的棋。這時候誰去接那百分之十的股票不就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嗎?
可惜!
龐雅軒緩緩搖頭,任憑你耿於懷再厲害,這次卻終是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