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
花蕊疏冷寒涼的眼如針一般刺入耿於懷的眼底。那是一雙淡漠的、慵懶的、仿佛永遠都置身事外的眼,而它的主人也永遠可以這樣理智到冷酷的偽裝成神,支配著這世界的一切。卻獨獨忘了悲劇和折磨原就是他制造的。
“花蕊……”耿於懷歎息。手掌用了幾分力,想剝離花蕊環住楚辭的雙臂。可是沒有用。看似柔弱嬌嫩的花蕊,這一刻卻渾身緊繃著防備和冰冷的怒焰。對於他的話,亦是聞而無應。小小的脊背繃得直直的,如受傷的小獸。
突然花蕊手掌下的心跳,有了抹沉重的力度。花蕊霍然低頭,懷抱裡,“楚辭”的眼眸依舊緊闔,眼皮卻突突的跳動了兩下,焦裂的嘴唇因為掙扎而開始微微的顫抖。
“楚辭!”花蕊被懷裡的人那一點點的波動,緊緊抓住了心脈。“楚辭”癱軟的手指上全是猙獰狼藉的灼痕,可是這一刻卻掙扎著、艱難的想聚力。花蕊下意識的伸手去迎合那空茫無力的抓握。頭顱更靠近“楚辭”的嘴唇幾分。
“活………活……活……下………活……下……”嘴唇裡吐出的是顫抖的、破碎的、干裂的、斷續的、模糊的、無聲的氣音。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卻已讓花蕊淚流滿面。心一片一片的碎裂。那模糊不清的兩個字如藥捻,重重碾壓在那一室的碎裂上,成了粉末。眼淚一潤,成了斷腸的毒,滲入血脈。
“我活下去,你也要……你也要活下去。為了我………”花蕊哭喊,可是下一秒,在耳朵聽到床旁那“心電儀器”響起的那一聲冰冷平穩的長鳴後,剩下的嘶啞和哀痛如被剪刀生生的剪斷一般。不可置信的,花蕊側頭去看床側的儀器。那台長方形的銀灰色器械方方正正的杵在金屬的支架上。可是屏幕上原本那一點綠色的微芒卻已化成了一條毫無波瀾的直線。
鳴響!
空洞的貫穿神思,心空了!沒有疼痛,只是空了!指端下最後一點溫暖隨著黑暗悄悄溜走,花蕊只感覺自己身體裡的溫度也隨著一起流逝而去。沒有勇氣再低頭,沒有勇氣再去看一眼懷抱裡那份最深的眷戀。
楚辭的身體冷了,花蕊的身體亦如死了一般僵硬成石。再沒有知覺,不會疼痛。化在血裡的毒緩緩凝在了一點,如利刃切割皮肉。想轉頭,可是脖頸的肌肉已麻。花蕊冷冷的、冷冷的沖著那依舊長鳴的“心電儀器”怔然開口:“姐夫,你如願了!”
胸臆中聚起的熱腥再也壓制不住從口裡噴射而出,濺在雪白的床單上,怒放在“楚辭”破敗冰冷的身軀上,如燒灼成灰的玉蘭花。
——花葉不聚,生死無依!
死嗎?
瘋狂嗎?
花蕊立在N市的機場休息廳裡。看著大片的落地窗外,那升升起起的飛機。已出了一回神。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花蕊到現在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樣的堅強。以前受到一點點的刺激,神智就會崩潰,可是經歷了如此一場生死劇變。她居然沒有如以往一般的發病!只是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躺了一個月,就又恢復了健康。
呵呵!
花蕊在心底冷冷的嘲笑,是對自己!
這是懲罰吧!
楚辭臨死的時候,讓自己活下去,自己在楚辭離開的時候沒有瘋狂。那麼一切都已注定!她死不了!她也不能死!她死了,楚辭的懲罰誰去受?
一次選擇的錯誤種了“因”,總要有人在這執念的“因”後去品嘗苦澀的“果”。就算心空了,肉體也要去承受不是嗎?
正想的出神,霍然有人輕輕環住了花蕊的肩膀,是大姐花語!
“花聆的車子到了。”花語輕聲的說。微微點頭,花蕊隨著花語轉身,朝門口走去。
這一個月,一直是大姐花語在照顧自己。學校那邊辦了休學,姐夫耿於懷安排了大姐和自己先回國。而姐夫不知道是擔心她們的安全,還是對她不放心,居然派了十二個類似保鏢的人一起跟了過來。
姐夫是怎麼想的?
其實花蕊已無力猜測,姐夫不會懂,楚辭一走,其實她的半個人已跟著去了。
反抗嗎?仇恨嗎?
不!
她無力反抗!也不願意仇恨!
一段仇恨已經帶走了一個楚辭,她不會用另一段仇恨去湮沒姐姐的幸福。沒有怨懟不可能,可是怨懟不代表要宣洩。3年前生不如死的邊沿是誰救了自己,是誰拉了自己一把,花蕊不會忘記,不要說這個人是姐姐,就是其他的人,她亦不會用仇恨去報復。更何況,楚辭的死並不是姐夫經手的。她或許單純,她或許心智還不如姐姐的成熟。可是並不代表她是傻瓜。